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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侍卫长老照料南瑾躺下休息后,驱马来到了队伍前方,有意将自己的坐骑降低三寸,与温侯俊并驾齐驱。
“前辈有何指教?”温侯俊问道。
“我家小姐身子娇贵,难以承受如此奔波劳累。如今我们已远离京都,未见追兵踪影,不如找个地方暂作歇脚,毕竟咱们这些人并非军伍出身,此刻已是强弩之末。”老侍卫长老提醒道。
温侯俊脸色肃穆,思索片刻后微微颔首:“所言甚是,现在人人皆如惊弓之鸟,不能再雪上加霜。那你有什么合适的建议吗?”
老侍卫长老闻听此言欣喜不已:“向南再行三里地便是黔阳地域,那里原有一块界碑,后来被修炼者改建成一座山神庙。过往行者往往在此休憩住宿,如今大雪纷飞,小姐又受了风寒,在这山神庙内既能栖身治病,也能喝些灵丹妙药,至少能让她安稳地歇息,不再受颠簸之苦。”
温侯俊听罢答应道:“那就依你之计行事吧。”
随后,车队加速疾驰,短短三里的距离转瞬即逝,果然看见一座苍灰色老旧的庙宇,虽不宽阔明亮,但却足够庇护温侯俊及其家人躲避严寒。
温侯俊一路上不断回首眺望,自从陵阳仙宫遭逢突变之后,他的内心便一直忐忑不安。幸好一路平安无事,但他生性多疑,如果不是担忧自家千金的身体状况,断然不会在这里停留。
于是他下令将南瑾安置在山神庙内,除了老侍卫长老和几位亲信丫鬟外,其余所有人等都不准踏入。温侯俊治家严谨,所以无人胆敢违背其命令,只是这场大雪实在刺骨,这一行人等无疑要吃不少苦头。
山神庙内并无床铺,仅有一尊泥塑山神像,地上堆满了干草垫子,庙门破损不堪,寒风夹杂着雪花呼啸着灌入其中,甚至在温侯俊的长须之上凝结成冰凌。
老侍卫长老在山神像前点燃了篝火,山神庙的屋顶早已残破不堪,大片大片的雪花落下,尽管比外面的世界稍微暖和一些,但在这风雪交加的夜晚,篝火的烟雾正好能有个排放出口,不至于让他们完全暴露在露天之中……
七
南瑾仍在深层修炼般的沉眠之中,肌肤泛红,朱唇焦躁,那位资深的内侍与修为高深的温侯俊皆全心全意守护在侧。温侯俊摒弃了往日阴郁的脸色,亲自煎熬灵丹妙药,侍奉南瑾,并将他的六个仙侣全部撇至一边,此举引来了一片妾室们的怨声载道,然而却无人胆敢公然指责。
众人皆深知,南瑾无疑是温侯俊永恒不变的心头挚爱。温侯俊膝下并无子嗣,唯独这位千金宝贝,自然视若掌上明珠,更糟糕的是南瑾身患一种奇异的病症,数年来始终未有人能治愈。这病虽不至于夺人性命,却使得南瑾时常虚弱如西子,病体恹恹,这也让正值芳华二八之年的南瑾只能深居简出,毕竟在那十九个国家中,娶妻生子乃被视为伦常大道,又有哪个世家公子愿意迎娶一个体质羸弱、无法诞育后代的女子呢?
篝火熊熊,南瑾睡得安详,身边的老内侍与温侯俊静静地守候着。庙外传来的哀嚎时不时打断这份宁静,温侯俊对此极为反感,遂遣人去斩杀了两个喧闹者,之后四周才恢复了如同墓地般的寂静。对于温侯俊的各种雷霆手段,老内侍早已见怪不怪,故并未表露出太多的惊讶之情。
老内侍忧虑地道:“小姐如此状态,跟随着大队行走实在是太过艰辛。”温侯俊坚定回应:“如今整个北戎国已没有我们的立足之地,若瑾儿想要延续生命,就必须咬牙承受这一切苦难!”
“也不知那小长安弟子去了何处,以往小姐总是最依赖他照顾,现如今却不见了踪影,真是个没用的东西!”
提及小长安,温侯俊脸色也是一沉,但他并未多言什么。
正当此时,庙外忽然嘈杂起来,温侯俊剑眉微挑,正欲叱喝制止,却被满脸惊骇的老内侍示意保持沉默:“温大人,这动静有些不对劲!”
温侯俊也收敛起心境,果真听到门外的仆人们慌乱的叫喊声中,夹杂着隐约可见的战马嘶鸣和金属交击的声音,仿佛雷鸣般由远及近,直至最后归于平静,外面的情形已经变得扑朔迷离。
他悄然吞下一口唾液,回首看向南瑾,只见她已被惊醒,正紧张地用毛毯遮住自己,目光中充满恐惧与无助。老内侍也是满脸冷汗,透过庙门上的缝隙,瞥见一簇簇枪尖上悬挂的赤红穗饰如同星星之火,在风中摇曳又似乎扎根一般坚韧。
温侯俊轻轻拍了拍南瑾,强装笑颜帮她整理好毛毯安慰道:“别怕,是老朋友来找爹爹。”
南瑾完全不敢相信,当温侯俊起身准备出门之际,她试图挽留,可伸出手去又力不从心地垂了下来。温侯俊见状心中不禁一阵酸楚,面对庙门方向,刻意不去看南瑾,眼中深处再次凝聚起如山的气势与威严。
“开门,迎接贵客!”
伴随着山神庙大门徐徐打开,一股森冷的刀光银甲映入眼帘,尽管人数不多,却已足够将整座山神庙围得水泄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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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北邙山脉的隘口之处,一支军队列阵而立,其首位将领乃是公孙大藏,一个光头蓄须,看起来已过知天命之年的修士,然而身躯雄壮如蛮牛,鼻阔口方,配着半口镶金的牙齿,眼中犹如死鱼,配上招风耳,镰刀般的眉毛与独特的青牛鼻,半身袒露,胸腹之上布满虎纹疤痕,另一半身披着鱼鳞甲胄,腰间挂着斩妖辟邪的九环额虎睛刀,手中则握着一对瞪瓮金宝塔锏。跨下的坐骑是一匹青黑色的骏马,嘶鸣震天,初见之下仿佛古庙中守护殿堂的怒目金刚,再细观却又似阿鼻地狱中的鬼差阎罗!
此人正是当年与严绛一同勘查陵阳秘境的公孙大藏将军。
温侯俊缓缓步出,负手站立于马前,抬头冷静地凝视着他。尽管此刻处境困厄,风雪刮面,但他依然沉稳如山,心境毫不紊乱。
公孙大藏开口道:“果真是历经朝廷风雨磨砺多年的老修行者,即便面临兔死狗烹之局也能谈笑自若!”温侯俊回应道:“老友风采依旧,不负公孙世家历代英魂!自从十三年前共同围剿邪魅外道之后,我们还从未有过这般重逢。”
公孙大藏轻轻点头,眸中闪过一丝深意。
实则此刻温侯俊内心焦虑如焚,此次穆念花调动兵马攻略陵阳,他已经完成了使命。只要能够安然护送南瑾返回西梁城,并等到西梁大军攻克北戎州,便可功成名就回朝受封。谁知穆府的大公子竟横插一手,也要抢夺这份战功。如今身为文官的他,手无寸铁,面对敌方武将,后果显而易见,凶险无比。
温侯俊继续说道:“即便交情深厚,今日各为其主,大藏兄终究是要取我项上人头啊!”公孙大藏闻听此言,淡然一笑,收起一只金锏,挥手示意:“风雪正盛,天色昏暗,万事不必急于一时。”
“大藏兄威猛无匹,行事自然从容不迫,而我身为一介书生文臣,怎能抵挡这刺骨的风寒呢?”温侯俊难得地开了个玩笑,公孙大藏听了开怀大笑:“温大人太过谦虚了,依我所知,对于您来说,这样的风餐露宿比起以往在陵阳仙宫中的唇枪舌剑,不知轻松了多少!”
温侯俊摇头苦笑:“那又能怎样,早已物是人非,陋巷薄命,长途潦倒。”公孙大藏回应道:“你说过的这句话,今日我可以应允你一件事。”
“何事?”
“两鬓斑白,独行人世间!”
温侯俊拧眉问道:“将军此话何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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