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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天际驱驰
显然,郑承弼并没有真的归隐,而是打着归隐山林的幌子,在成化城各个有可能有力量造反的王府大臣府里一步步的试探,结交,钻营,游说。这些异姓王爷,从皇帝被迫变成王爷,大家本不甘心,但自己势单力薄,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只好忍了。如今被郑承弼把几个王爷联络起来,很轻易在就被拨撩起他们的夺位野心来,他们是成化城里最失意,最郁闷,最不得志的一群人,很快就自主自地团结在一起进行各种秘谋,郑承弼却功成身退。
风染跟郑承弼并不亲近,自己又忙着处理各地军情和草拟武官官制,调配驻军等诸多事宜,经常忙得脚不点地,对已经宣布归隐山林的郑承弼并没有太多关注,只知道郑承弼时常不在府上,只以为郑承弼外出游玩去了,风染没想过要查郑承弼的行踪,哪料到郑承弼是“游玩”到别的王府去了!
“外祖大人怎么知道昨夜陛下会来我府上?”据贺月说,他想来都统帅府,也是临时起意的,郑承弼怎么能提前知道?提前做好布置?或者郑家在贺月身边也安插了耳目?
郑承弼说道:“那狗东西会在什么时候来府上,我怎么会知道?不过是守株待兔罢了。上两次,你一回来,那狗东西就巴巴的跑过来看你,这一回,他倒忍耐了两个月,害得我们天天熬更守夜,喝风饮露,辛苦了两个月!不过还好,那狗东西到底还是忍不住肖想你,一头撞进来了,不枉咱们辛苦一场。”这么说来,西左侧门的守门兵卒全都被郑家收买了,并不光是昨夜当值的那十几个!怪不得这一次他巡军回来,郑承弼不在府上,想必是有意识避出去了,想晚上对贺月下手的,不想,贺月那晚没来。
郑承弼如此处心积虑,精心布局,风染越听越是心寒,呆呆地坐着,只想:他还有什么法子救贺月,帮贺月保住皇位,或者还有什么法子,让贺月继续信任他?一时觉得千头万绪,心里越想越乱,说道:“他是皇帝,若是坚持不肯逊位呢?”
“无妨。”郑承弼本来也没指望只靠一次打击,就能把贺月赶下皇位:“多打击他几次,等他威信尽失,众叛亲离,自然就在那位置上坐不住了。”
郑家这也坚决的要把贺月搞下台?还准备好了多打击几次?这就是奉他为少主的郑家?他要忠心辅佐的人,郑家要将之搞臭之后赶皇位。郑家跟自己,压根不是一条心!可是,在贺月和郑家之间,他该如何取舍?
郑承弼看风染难受,安慰道:“从明天开始,我会替你称病谢客,先避过风头再说。等你做了皇帝,想喜欢什么样的人没有,何必对他恋恋不舍?”
“外祖大人。”风染叫了一声,眼巴巴地望着郑承弼。
他想跟郑承弼说,自己跟贺月的关系,完全不是郑承弼想像的那样,自己只是敬服贺月的理政才能和远大抱负,想跟贺月一起,成就那凤梦一统,太平盛世的美好远景,他想告诉郑承弼,自己跟贺月的关系是以君臣盟友为主,谈不上什么感情,身体上的纠缠羁绊更是细微末节。从前的旧事,在贺月放自己离开成化城那夜,已经一笔勾消了。贺月是曾欺他辱他,但那也是有很多原因的,贺月还陪伴着他,度过了他一生中最低落消沉的日子,两相抵消,他已经不怨恨贺月了,郑家干什么还执着地念念不忘?
风染望着郑承弼,感觉郑承弼不可能理解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不过是对牛弹琴。话到嘴边,终究换了一句:“外祖大人,子时了吧?放我下来躺着,你回去歇着吧。”把郑承弼打走了,他才好运功冲击穴道,只期盼着能在太姥爷下次补点穴道前,自己能够先冲开穴道,然后制住下来补指的太姥爷,就可以出去了。
郑承弼到底年岁大了,熬不得夜,听了风染这句体贴的话,脸色稍霁,站起来扶风染躺下,俯低了身子,轻轻把风染拥在自己怀里:“小染,以后外祖好生补偿你……什么时候,你才能叫我一声姥爷?”
风染不答,只在郑承弼要离开时,漫不经心地问:“外祖大人,你们什么时候把小远收买过去的?”是在他回来之前?还是之后?
“收买小远?”郑承弼轻轻嗤笑了一声:“他不过是个服侍你的下人,我的吩咐,他敢不听?需得着收买他?”
“是啊。”风染想:“在自己身边,伏下一个郑修年就足够了。”小远的身份实在太低微了,低微得郑家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哪里需得着收买他了?小远也根本没胆子违抗郑承弼的命令。风染听了,反倒觉得心头一阵温暖,小远会出现在地牢里,是被郑家使唤来的,原来小远并不曾背叛他!
怪不得自己要赶小远走,小远瞪大了眼睛,一脸的无辜和委屈,因为小远根本没做过对不起自己的事!风染希望自己从地牢出去时,还能看见小远呆在自己房里。
郑承弼走后,随着铁门的关闭,地牢顿时陷入死寂之中,还好替风染留下了一盏油灯。
风染不敢担误时间,郑承弼一走就赶紧闭目运功,运使着内力一次又一次地冲刷经脉,冲击穴道。练功极其讲究心平气和,平心静气,风染想,自己跟郑承弼谈了半夜,担误了不少时间,再想赶在太姥爷来补指之前冲开穴道,就得加倍运功,因此风染这番运功显得极是毛燥急进,便是损伤了自己的经脉也在所不惜。不知过了多久,又一次感觉穴道有所松动之时,便听见铁梯上有脚步走下来的声音。
风染赶紧运气,收了功,睁开眼,便看见太姥爷已经站在自己榻前,正揭开自己身上盖着的锦被。知道自己一夜的辛苦又是白费了,风染气苦难当,说不出哀恳的话来,只一双眼,水盈盈地看着白老者:“太姥爷……”
白老者颇有些不忍,辩道:“没法子。”一边说,一边运指如风,又一次封了风染的穴道,随即讶然道:“小染,你怎么受了内伤?谁伤了你?……”忽然醒悟过来,变色道:“……你为了解穴,不惜这样伤自己!?唉——!”
白老者虽是郑承弼的小叔叔,辈份是高,但他因不喜兵法,一直都是郑家的边缘人物,许多郑家大事,他都不曾参予,他本性懒散,喜欢自由自在,倒不觉得受了排挤。此次是被郑承弼叫来的,他也是郑家子弟,自当为郑家出力效命,便没有推辞地跑来了。
来了之后,白老者并没有参予太多的郑家秘谋,只是郑承弼叫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他其实不清楚郑家在干什么,他也懒得为郑家出谋划策。此时见风染为了自解穴道,不惜把自己内伤得不轻,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风染,又替风染盖上锦被,扶着风染坐起来,让风染靠在自己身上,说道:“那皇帝就让你那么牵挂?拼着伤了自己,也要解了穴道去救他?”
昨夜,白老者按照郑承弼的安排,冒充郑承弼把贺月引到事先准备好的迷烟屋子里,解决了叶方生之后,又非要赶在贺月昏迷前说出那句含意暧昧的话,他虽不是郑家的实权人物,却是个聪明晓事的,便隐隐猜到了几分。
“嗯。”
“小年说,你对皇帝动了心,竟是真的。”
风染为了冲刺解穴,本就内伤不轻,又功亏一篑,再听了这话,又想吐血了:他哪有对皇帝动心了?只是想跟皇帝搭伴泄个火而已!他真看不出来,郑修年不跟自己一条心也就罢了,怎么还是个大嘴巴,把自己跟贺月的事宣扬得郑家上上下下都知道了?!风染想分辩,又觉得分辩了也是白分辩,连郑承弼都不能明白他的想法,又怎么能指望长了自己三个辈份的太姥爷理解自己?风染张张嘴,只干巴巴地说道:“不是的。”
白老者柔声劝道:“小染,做臣子呢,要尽臣子的本份,不可以对皇帝有非份之想。你外祖要把你关在地牢里,必定是为了你好。你也没什么亲人,他是你亲外祖父,除了你父亲,就是他跟你最亲了,断然不会害你的,你要相信他。”
“放屁!放屁!放屁!”风染只在心头呐喊:“郑承弼跟权势才是最亲的!”知道这个太姥爷自己不热衷权势之争,完全不能了解热衷权势之人的想法。风染知道跟太姥爷说不通,直接放弃了争论,只虚与应付地回道:“嗯。”
白老者听风染回应了自己,还当风染听了自己的劝说,甚是高兴,和霭地说道:“已经更尽了,天快亮了,就算你使劲运功解穴,也赶不及上朝了。答应你太姥爷,别再逞强运功解穴,别再伤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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