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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氏织造总务沈其,贪墨织造银钱,大搞钱·色·交易,雇佣人手杀害良民,强占耕田,贿赂官员,同王膘一起被判了秋后处斩。
另有五六个掌柜、掌事被查出问题,留在了大狱没能出来,只有姬代贤重新回到织造。
大通派了江逾白过去帮助姬代贤,水图南听从于霁尘的建议,在把握织造大局的同时,放权给姬代贤去整顿上下,自己则沉到织坊和门面铺子里去学习。
这日,她早早去歙陌街的铺子上工,准备去傍晚下工后,去趟南城水家住的地方。
南城,贫巷,纵横交错的房子分不清谁家是谁家,水家住的院子,今日比昨日热闹些:
戚淼会做饭,在家饭堂找个了洗刷碗筷的打杂活,累得手指种脚肿,但不得不咬牙坚持,早上天不亮她就空着肚子匆忙上工去了,每日早饭卖完后,饭堂会把没卖完的剩饭菜拿给伙计吃。
陆栖月和水盼儿在家很小很小的小作坊里做工,但因为活计太过劳累,陆栖月犯了腰疼病,早上醒来后坐不起来床,不得不告假半日在家休息。
赶巧,水盼儿今日轮休,打发了三妹妹水子群带着六妹妹艮临,去药铺给陆栖月买几贴膏药,出门时,水盼儿偷偷多塞给三妹妹几个铜板,要她路上带着六妹妹买点东西吃,此举被四妹妹君至看见了,小丫头躲在厨房的灶台后面偷偷哭。
水盼儿寻声找进来,问她:“哭什么?”
九岁的君至哭得涕泪满脸,又怕吵到大人休息,抽噎着低声道:“二姐姐,我也很饿的。”
水盼儿把四妹妹从地上拉起来,用新磨出嫩茧的手掌,抹小丫头脸上的涕泪,给出了自己明日的晌午饭钱:“饿了就去买点好吃的,带上五妹妹,在外面吃完了再回来。”
君至破涕为笑,攥着几个铜板冲出破烂的厨房,拽上蹲在院子里洗衣服的五妹妹崇乾,一溜烟奔出家门。
这个时间,过了早饭点,其他家的人该上工已上工去了,别家小孩光着屁股蛋和脚丫子在巷子里玩耍,水盼儿瞧着天上白灿灿的日头,坐到院子里洗几个小妹妹没洗完的,全家人的脏衣服。
大约着小半个时辰后,水德音一副死什样地进了门,眼底下的黑青瞧着要掉到脚面上。他拿着个烧饼夹油条在前面吃,身后跟着老四水君至,以及被抢了烧饼呜呜哭的小五。
“二姐姐,”小五一见水盼儿,大跑小跑过来告状,“我们刚买的烧饼,被爹爹抢走了!”
水盼儿还没开口,便听水德音骂道:“小畜牲怎么讲你老爹爹呢,这么大个烧饼,你又吃不完,你老爹爹替你吃点你还不乐意了,没良心的。”
水盼儿已经没了余钱能再给妹妹,只好对水德音道:“你给她们留半个。”
“讲什么疯话呢,一个我都吃不饱,给她留半个我喝风去啊!”他兀自嘟哝着,裹挟着满身烟草、脚臭、汗臭等混杂的呛鼻臭味,进了屋里去,“我要睡觉,不到吃饭不要叫我,要是把我吵醒,”
说着,他转身朝院里的女儿们用力一指:“老子抽死你们几个小畜牲。”
小五被吓得捂住嘴不敢哭出声,水盼儿安慰她道:“锅里还有稀粥,去喝点吧,明朝再去买烧饼吃。”
瘪着嘴不开心的老四,带着五妹妹去了厨房。南隔间里,陆栖月同样躺在板子床上掉眼泪:“老太太,这就是您的好儿子。”
靠坐在小窗户前,勉强给人纳鞋底的水老太,抓着粗布手帕连连擦眼泪,低声道歉:“是我对不起你们,是我的错。”
“别哭了,眼睛再看不见的话,还要去看郎中,”陆栖月不冷不热劝一句,默了默,又道:“戚淼才三十来岁,还年轻,要不,就放她和盼儿走吧。”
水老太第一反应是拒绝:“你身体不好,王嫖没三两个月下不了床,我年纪大了,要是放她们母女走,谁来伺候德音?谁来挣钱?”
这句话,光是放在一位母亲的角度而言,它都是大错特错的,又怎会不让听见的人觉着恶心。
事到如今,陆栖月再次意识到,水德音是水家女人们所有痛苦的根源,到嘴边的话又改了口:“我们家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老太太你还是半点不晓得错在哪里么?”
搁在以前,水老太早就掀桌子摔茶杯地和陆栖月吵起来,如今家里靠陆栖月领着其她人挣钱养活,水老太服软地低下头,眼泪流个不停:“我能有什么办法,他还没生下来他爹就死了,我再不多疼他些,他得多可怜呐!”
陆栖月冷嗤:“世上没娘没爹的人多着去了,没见谁长成像你儿子那样的德行,不要再为他找借口了,他就是个自私自利的王八蛋!是个烂糟透的二胡卵子!我们所有人的钱财,被当官的搜刮了个干净,可是,你儿子是存有许多私钱的,谁被饿死他都不会,你要操心的,是你的几个孙女的活路。”
水老太不说话,只是不停掉眼泪,北边隔间传来水德音犹如雷震的鼾声,他打一晚上牌,这会儿累了,倒下就睡。
半晌午,水盼儿刚洗完一大家子的脏衣服从公用的井台边回来,正带着几个妹妹在屋子前搭衣服,被渴醒的水德音披着衣起床,嘴里噙着烟袋杆子,走到屋门口使唤水盼儿:“我要喝热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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