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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高气爽,叶落花黄,江宁数日皆晴朗,引得一鹤排云上,偏偏小礼这天,阴云蔽日,风吹满城萧瑟。
水家没有水图南住的地方,她只能和于霁尘一起过去,彼时水家已打扫干净屋舍,准备好茶点和礼件,等着于霁尘的到来。
于霁尘原本计划,是让霍偃做为长辈来应付此事,因千会到达江宁比预计早出数日,霍偃领着江宁飞翎卫,在水德音下狱时奉上命插了一手,身份暴露,便也作罢。
时到今日,大通和水氏两家基本算是稳定下来,于霁尘便也再无顾忌,偏巧千会身体不舒服,今日便没让千会出门。
到水家住的地方时,往日乱糟糟的院子,明显被简单打扫过,水盼儿领着妹妹们,在院门口接到水图南和于霁尘,把人往屋里带。
“昨日下午起,老头的脸便拉得很长,闹气,打一宿牌,两顿没吃,”趁着院里的这几步路,水盼儿跟在大姐姐身边讲悄悄话,暗示了下跟在后面的的于霁尘,“我猜大约是他惹的,老头敌不过他,可能会为难你,你可以不搭理老头,我们几个都是用的这个办法。”
每次水德音没事找事,水盼儿都是领着妹妹们沉默以对,水德音闹不起来,便会悻悻作罢。
今日是小礼,稍微拮据些的家庭,便直接把这个当成正礼,算作举办了庆典,水家目前的状况,也不允许为水图南操办婚事,水盼儿自然不希望水德音今日又瞎闹。
“放心,不会有事。”水图南谢过二妹妹的好意,顺手拨了下六妹妹头上的小揪揪。
待进得屋里,明显感觉气氛有些怪异,陆栖月兴高采烈迎起身,死寂的屋里勉强热闹起来,几个小妹妹围过来分大姐姐带的糖果子。
在此叽叽喳喳中,水德音背着手,朝于霁尘一摆头,晦气道:“你跟我过来。”
正在给五妹妹崇乾剥糖纸的于霁尘,应声和水德音四目相对,片刻的沉默中,水德音板着那张要杀人的脸,又重复道了声:“跟我过来下。”
大人带着小孩努力营造出来的愉快氛围,轻而易举被这煞风景的老东西撕开脆弱的伪装,屋里一时陷入某种恐惧般的安静。
陆栖月忐忑地看女儿,水图南沉静地看于霁尘,于霁尘把剥开的糖递给水崇乾,又将另一块糖递给水图南,跟着水德音出了屋子。
没人晓得水德音为何突然这样。
“大丫头,”一直沉默的水老太,紧张地从椅子里站起身,颤颤巍巍,模样比上次水图南见她时,要显得更加苍老,“你听阿婆的话,快跟上去照顾着点你爹爹,阿婆求求你了,大丫头,你快去呐!”
看着老太太摇摇欲坠忧心忡忡的样子,陆栖月终究是不忍心,过来扶她坐下,好生劝慰道:“无论您在担心什么,放心吧,都不会发生,你儿子伤不得小于,小于也不会无缘无故对你儿子怎样。”
水老太不管不顾,又开始哭,边责备道:“阿月,你的心怎会这样子狠毒呐,德音从昨晚起就生气了,两顿饭没吃,你竟然丝毫不担心!”
富庶之家横遭变故,即便再装坚强,也总会将情绪具化到某个人身上,以发泄自己的不甘和不满,水老太表面看起来和陆栖月放下了昔年芥蒂,一旦遇事,原形毕露。
可是,鬼晓得水德音这是闹哪门子事。
“君至,”水盼儿低声唤三妹妹,随手拿了两盒点心给她,“带妹妹们到院子外面玩,饭时我喊你们。”
水君至意识到家里又有事要闹,接过点心,小心翼翼带妹妹们离开。
屋里只剩下哭泣中的水老太,陆栖月水图南母女,冷眼看着水老太的水盼儿,以及,坐在最角落的王嫖。
屋里陷入沉默,水老太的啜泣显得突兀,见所有人满脸冷漠,老太太撑着拐棍再起身,浑身抖得厉害:“你们不心疼德音,我心疼我儿子,你们不去找他,我去找!”
“他只是和小于出去说几句话,”陆栖月坐回去,无动于衷问,“老太太你究竟在担心什么?”
刚挪动半步的水老太,撑着桌沿的手还松开,闻言愣住脚步。
片刻后,她大力用拐棍戳脚下的土地面,痛心疾首斥责:“我担心什么?我担心我儿子两顿饭没吃,我担心他打整晚牌身体吃不消,我担心他生病!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该怎么活呢?!”
水老太越哭越厉害:“他和别人在牌场打架被扣,要缴赎金,你陆栖月竟然半文钱不肯拿,你就是想让他死在外面,这样你就自由了,是不是?”
这大半年以来的经历,彻底磋磨光陆栖月和人计较的心思,她实在懒得为自己辩白,反问道:“你倒是赎了二儿子出来,他对你有半句感谢?他只嫌你赎他迟了,老太太,水家走到这一步,成于你,也败于你,你心里难道不清楚?”
水老太不说话了,低着头坐回去一个劲哭,水图南始终是平静的,她早已料到,自己的小礼不会顺利举行。
“王嫖,”水图南看向角落里毫无存在感的人,同她闲聊,“你身体好些了呐。”
王嫖缩在角落里,勉强回应:“好些了,上回多谢你请的郎中,她开的药很管用。”
“恢复好些就好,”水图南又宽慰她几句,转过头问起二妹妹水盼儿的近况,“你和戚姨母近来可好?”
“都好的。”水盼儿坐在马扎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大姐姐闲聊。
见无人搭理自己,啜泣着闹腾找儿子的水老太,竟也没再说什么。
过了大约一柱香时间,眼看着吉时到,要行礼,陆栖月刚准备让水图南到外面找找人,便见水德音和于霁尘一前一后回来。
两人不知在外面说了些什么,情绪似乎都是平静的,水德音径直坐到八仙桌旁的八仙椅里,沉默着一言不发,水图南看向随后进来的于霁尘。
算盘精面色如常,看不出是否动过怒。
“时间差不多了,”尴尬的氛围中,陆栖月试探道:“要不然,我们就简单把礼数走了?”
“我可受不起他于大人的拜,”水德音终于开了口,狠盯着于霁尘,阴恶得犹如毒蛇吐信,一字一顿,“怕、折、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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