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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老太爷说,人能做出多大的能耐是从他开智的那一刻开始的,有的人开智早,能成大事,有的人开智晚,但也能厚积薄发。
但大多数人一辈子也无法开智,浑浑噩噩,这一生也就这么过去了。
由于父母与保姆的疏忽,周瑾生幼年患过自闭症,长久的封闭被打开后,暴烈的情绪像是巍峨的山峦一样倾倒进他的身体。
他性子独,又得天独厚,思华园那一片同龄的小孩,要么被他揍趴,要么被他揍服。
很长一段时间里,各家的小孩都被家长明里暗里警告过不要靠近周瑾生这尊煞神,别说小孩怕他,就连一些大人看到周瑾生时,都觉得心里发怵。
那双眼睛里,锁着一头凶猛的野兽。
在其他亲人都对此皱眉表示深深担忧的时候,周老太爷却不置可否,没过多久,周老太爷就辞掉一部分家教,抽出时间开始亲自教导周瑾生。
他们不知道周老太爷到底教了什么,只知道没过多久,周瑾生确实变了很多。
最大的一点变化是,开始像一个正常小孩了,迅速和思华园的其他小孩打成一片,并一举夺过郑可钦的地位,成为新的孩子王。
所有人里,唯一觉得周瑾生没变的人,大概是周老太爷的发妻,周瑾生的奶奶。
庄老太太是大家闺秀,在以前那个年代,奶奶出门时从不走路,都是乘轿子被人抬着出门,一辈子都戴白手套。
老太太宽以待人,从不奢求子女成材,父亲小时候跟着奶奶住,被周老爷子不止一次地阴阳过养出一身宽厚软弱的脾性,后来就不再让奶奶管理家中小孩。
于是老太太经常一个人待在周公馆二楼的花园,看书、写字、弹琴,她本来性子静,话少,被周老太爷这么一说,便硬气地再不管家中事务。
久而久之,便成为一座静谧的岛屿。
只偶尔如水的琴声从二楼花房里流泻而出,才让人想起周公馆里还有这样一位老人。
大多数时候,周瑾生会穿过长长的廊道,来到二楼室外的阳光房。
花园里的花朵们个个都是美人,被奶奶照顾得很好,吸引来一只破光的蝴蝶。
蝴蝶翅膀像是贝壳,一开一合,翅翼在如水的阳光下折射出璀璨的光芒,美得不像话。
它飞累了,静悄悄停在一朵鸢尾上。
周瑾生眼前一亮,改变折花的想法,伸手去抓蝴蝶,没抓到,抬头就看见奶奶提着水壶皱着眉看着他。
老太太瞪着他,很凶,硬是把周瑾生蠢蠢欲动的手给瞪了回去,却会拿来干净的毛巾,一边指挥着周瑾生站好,一边取下白手套,用毛巾擦干净他脏兮兮的脸和说,再让他回去。
周瑾生不爱回家。
他很小就知道周德林喜欢男人,母亲更是因为失败的婚姻,而彻底变成一名精神疯子,擅长在歇斯底里的叫喊打骂与冷静下来后突如其来表演莫名其妙的母爱里无缝衔接。
不过也可能和她家代代相传的双相障碍基因相关,基因确实是顽固的病毒,就像他爸喜欢男人,他也喜欢男人。
总而言之,这怎么看也不像一段正常的婚姻。
也不知道爷爷这么精明的人,怎么会发现得那么晚。
不过这段婚姻本就是他一手促成,对于从不认错的周老太爷而言,那确实就有理由可言了。
庄老太太的花房很安静,没人打扰,后来周瑾生就三番五次地躲在这里,反正别人也不敢来这里找他。
奶奶有自己的事做,桌椅上总是堆着厚厚的报纸和书籍,老太太会制作精美的印花贴在上面,像是书籍长出了长生花。
她每次瞧见周瑾生从花丛里钻进来,只看人一眼,就不再说话。
周瑾生自己端来小板凳,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坐下,而且奶奶虽然不理他。
那只贝壳一样的蝴蝶却总会飞过来,围着他转圈,蝶翅闪烁,珍珠层层。
每次周瑾生想伸手去摧残那些花朵的时候,奶奶凌厉的视线就会飘过来,然后放下报纸,抄起旁边的戒尺,警告地抄在他手上。
那力道很重,打得人手背发疼。
但周瑾生不记疼,总要去惹奶奶不高兴,一来二去,奶奶嫌他烦,戴着白手套的手指推了推眼镜,思考片刻,便打算教周瑾生弹钢琴。
周瑾生不想,奶奶就冷酷着一张脸威胁他,说他不练琴,就把他和人打架的事情告诉爷爷。
周瑾生只好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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