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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柱子不用回头,也能听到被他抽打过的人都恼怒地追了上来。那么些人的怒骂声,大风呼啸也没耽误清清楚楚地传进来他的耳朵。这让他多少也有些担心,万一,不等敌袭到来,他就被这些老兵追上的话,他绝对没好果子吃。这些老兵整治新兵的手段他可是见识过许多,名目繁多,花样陈杂,绝对能整治的半残还看不出一点儿伤来。
当然,今儿这事若是落在老兵的手里,他大概没那个面子接受那些太费脑子的整治,恐怕就是一顿乱棍,到时候,折胳膊折腿都是轻的!
紧闭的嘴角溢开一丝苦笑,赵柱子奋力地奔跑着,仍旧不忘拿铁枪去击打窝在墙根的兵士……
随着追上来的人越来越多,声势越来越大,原本窝在墙根下避风的兵士们也纷纷起来观望。这样一来,倒省了赵柱子的事儿,他本意也不过是提醒同伴们注意敌袭的到来!
又奔出去十几丈,来到一片稍显宽阔的地方,赵柱子猛地打了个转儿,刹住脚步,双手紧握铁枪横在身前,转身面对追上来的老兵们,高声喊道:“哥哥们且听我说句话!”
“你小子,跑啊,咋不跑了?跑不动了吧?哼哼,居然敢打我,这回非整的你小子拉在裤子里不可!”
赵柱子呼呼喘着气,双手紧握着铁枪,不敢丝毫放松地看着前头也停住奔跑,却一步步走过来的老兵们。黑暗中,老兵们的目光隐约如狼,凶残狠厉,看着赵柱子仿佛要把他就地撕碎了一般!
“老哥哥们!老哥哥们!你们暂且息怒,听我一句话。”赵柱子奋力地大喊着。
他刚刚跑的方向是顺着风势,这一回头可就是顶着风了,这么大的风,夹着砂砾灰土,一张口就是一嘴沙土,眼睛也被刮得几乎睁不开,能够说出这些话来,真是不容易了。
“这会儿想起叫哥哥了?晚了!”一个老兵叫嚣着。
随着老兵们一步步压过来,赵柱子也下意识地想往后退,却最终没有动,始终站在风中,横举着铁枪,一句句解释着。
“兄弟们且住住!”刚刚那个做美梦的老兵油子姓左,人称老左。这会儿老左莫名地觉得眼前的小子有些不对劲儿,他一横手中的白蜡杆儿长枪,一抬手,阻住一起往前的老兵们。然后,目光冷厉地盯住前头已经隔着不远的赵柱子道:“不过五六步的空儿,谅这小子插不了翅膀,飞不了,兄弟们就缓一步,且听他娘的能说出什么花儿来!”
赵柱子轻轻吐出一口气来,咧开嘴,朝着老左还有他身旁的一干老兵抱拳拱手,“多谢老哥哥们,多谢!”
“他娘的别废话!”一个老兵不耐烦地喝了一声。
“好,好,”赵柱子连连点着头,好脾气地应承着,一边将手中的铁枪放下,枪头朝上,枪柄点在地上,然后微微侧退了半步,半转了个身,指着又清晰了许多的马蹄声方向,大声道:“哥哥们其实听到了吧?”
刚刚老兵们之所以停住不追,不过是因着老左的阻拦,还有也多少好奇这小子折腾的原因。赵柱子脚下一动,老兵们几乎下意识地也要动,就防止他跑了。可没等他们动呢,赵柱子就停了动作,还说出这么一句奇怪的话来,是以,意外之下,微微一愣,都下意识地真的屏住呼吸听起来。
他们怎么说也是老兵油子,在场年纪最小的也有三五年的军龄了,别的不敢说,听马蹄声之类的基本能力,并不比赵柱子差,之所以,赵柱子一个人听见,不过是他更加警醒,没有因为狂风完全放松罢了。
这屏息一听,众人也倏然紧张起来,也立时明白了赵柱子折腾的原因了。
这些人毕竟是在武卫军中混了许久的,战力强弱不说,对于朝廷的风向变动和时局变化还是很敏感的,今儿京城什么情况,他们心里都清楚的很,他们奉命来此是做什么,自然也明白。只不过,之前经过了一场撕杀,来犯之敌战力一般,加上,靖北侯府显示了一下绝对压制性的自保能力,还有狂风……这些人难免就放松了警惕。
这会子一听到马蹄声,还是急促的马蹄声,众人难免都是一个激灵,倏然醒过神来。
“兄弟们,各归各位!”老左这会儿看出反应不慢了,论调度作战指挥能力,也比赵柱子强出一些来,众人这会儿都清楚了情况,自然不会再混乱,也不管出声的是谁,主观判断老左说的不错,立刻分散开来,各归各位,做好迎敌准备。
“你继续往那边去叫人!狠狠抽!”老左又指使赵柱子,然后,自己转身往回就跑,一边跑,一边拿着白蜡杆儿抽打着没醒过神来的兵士们,“起来,起来,敌袭,敌袭!”
老左心思灵活,他也是叫人不差,却是往回跑,那可是敌袭相反的方向,最起码,不会正撄敌锋,危险自然降低了不少,活命的几率就大得多!也难为他这么短的时间里,脑子转的这么快,想出这种不会被问责的保命方法!
前头已经说了,赵柱子只是看着憨厚,但也不是傻的,老左这么一铺排,他也立刻就明白了老左的用意。只不过,之前没人指使,他都能自己折腾起来,这会儿不用老左指使,他也会仍旧提醒兄弟们警醒起来。当然,赵柱子也不是没有私心的,往这个方向固然是迎着敌人去的,可也是往靖北侯府大门口去的,他们的将军可在那边呢,跑过去正好在长官面前长脸。万一遇上敌人,他赵柱子手上毕竟有些功夫,不敢说以一当百,抵挡一阵还是自信能做到的,他不怕。更何况,在京武卫当兵,相比起边军固然清闲自在有油水,但也正是因为几乎没什么大任务、更极少没有战事,想要立战功却是极难极难的,这一次事件,对赵柱子这样渴望上进的人来说,未尝不是一个极难得的机会。把握住这个机会,立下战功的话,说不定就能入了靖北侯的眼……
赵柱子的心气儿很高,在他心里,小旗、总旗说白了不过是兵头,远远算不上军官将领!至少要六品百户……那才是真正算真正步入了将领的行列。当然,百户是最低等的将领,他的理想远不止于此。
是以,赵柱子并没有迟疑,只是回首吩咐自己手下的几个兄弟固守好自己的位置,然后就握紧手中的铁枪,沿着靖北侯府院墙一路往前疾奔而去。
赵柱子不知道的,靖北侯这会儿没在这里,他的所作所为倒是被恰好来到窗前的邱晨看在了眼中。
隐约中看不清楚容貌,但赵柱子仍旧有些暗哑的声音显示了他的年龄很小,还没有度过变声期,最多也就是个十六七岁的孩子!
还是个孩子……比阿福也大不了多少!
不知道阿福到了哪里?还有九儿和亮儿……他们跟着玉凤应该很顺利地躲出去了吧?
“夫人,您进去吧!”赵柱子都能听到的马蹄声,承影和含光等人身怀功夫,又站得高,还有望远镜,自然更早就知道了。这会儿,知道敌袭越来越近,承影自然不想让邱晨继续站在这里。
听密集而急促的马蹄声就能判断出来,这一次,不再是那些阴暗手段,很可能是正规军,而且,听相对整齐的马蹄声,承影还能判断出,这次来的人战力应该不低,接下来,势必是一场苦战!很可能火箭火弩齐上阵,夫人再站在窗前,万一被流矢伤到……
黑夜里,一片暗沉之中,皇宫方向隐约有几处火光腾起,火光飘忽,照亮了一片天空。
不过,看了一会,不见那火光并没有大面积蔓延的趋势,邱晨判断,着火的地方应该是相对孤立的建筑,没有连成片。否则,在这大风中失了火,那可真是有可能一烧一片……这个时代,比较大型的建筑主要用木材建筑,就是有用砖石的,也多是基础,立柱、房顶房梁等等,都用了大量的木料。一旦着了火,基本没有救下的可能。
据说十年前,京城南城门内就曾失过一次火,大火整整少了一天两夜,还是,当时有个官员急中生智,赶在大火前头带人拆了一片民房,弄出了个隔离带,这才遏制住了火势的蔓延。就那一场火,整整少了小半个南城去,烧死烧伤千余人,近八千户百姓烧了家园,无家可归。
不管怎样,百姓越少受波及越好啊!虽然,邱晨自己也明明知道,这个想法太不现实。每逢国家政权变动,受波及最大的往往就是老百姓。更别说发生战争了,那可就真是苦了百姓了!
叹息一声,邱晨收回目光,转身离开窗前,从帐幔里走出来,一路走回房中的软榻上。
也不知是不是依偎在娘亲怀里的原因,敞儿小小子睡得特别酣沉,邱晨走动了几回,小家伙都没醒,这会儿睡得口水淋漓,把邱晨胸前的衣襟都沾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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