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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有例外,如果有什么事吵架生气了,贺平秋就会一声不吭地一个人去把碗洗了,喻晗上前帮忙他都直接绕过,当看不见。
谭芬将最后一个碗收进柜子里:“小区后面有条河,河两边能集中放烟花,要不要下去看看?”
“行啊。”母亲说什么喻晗都应好,“爸还走得动道吗?”
“不带他,就咱俩。”
“那等我一下。”
喻晗去卧室捣鼓了会儿,才穿上大衣跟谭芬出门。
小区里弥漫着一股硝烟的气息,不算好闻,但置身其中就感觉很热闹、很有氛围。他们朝着硝烟味最浓烈的地方走去,步伐随意而缓慢。
他们聊着家常,说起哪个亲戚赌钱出事了,谁家孩子结婚娃都抱俩了,谁谁又离婚了,谁谁家大过年的都不安稳,夫妻俩打得天翻地覆。
这样一听,好像这世上幸福的家庭才是少之又少的,多是被生活的苦涩无奈缠绕,命运不饶人。
“所以那天我问你爸,你跟晗晗置气这么久是想要什么结果?想他离婚,想让他按照你的想法找个女人结婚生子?可是他要是没法喜欢女孩,那人女孩不无辜吗,人女孩又怎么办呢?结婚了也是要吵的、要闹的,没有一天安宁日子的。”
“我说你要是真离了找个女人,是要苦三个人的,如果有孩子了可能还要苦孩子。”
“你爸听着不说话。”
“但我知道他听进去了。”
喻晗轻轻吸了口气,又长长地吐出去:“妈,谢谢啊。”
“谢我什么啊?瞎客气。”谭芬提起臂弯,拍拍喻晗的手,“你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没有人比我更希望你开心。”
“能找一个自己中意的结婚过一辈子挺不容易的,比我们那时候好多了。”
“你以前想过跟爸离婚吗?”
“想,怎么不想。”谭芬说,“我有段时间天天想,我看他下班一回来鞋子一扔袜子乱飞躺沙发上我想离婚,我看搁那喊老婆我饿了我想离婚,我看他把七八岁的你打得嗷嗷叫也想离婚。”
“可我们跟你们不一样,我们身在新时代,可这骨子里啊这灵魂还在旧时代,没得选。”
“但还好你爸这些年改了很多,所以我又想着,这日子也不是不能过。”
“你也不要恨你爸……他是爱你的。”这句话多少夹杂着一些愧疚与叹息。
在谭芬的视角里,就是儿子独自一人与爱人站在一起,抵抗世俗的眼光坚守七年,而他们做父母的却把孩子拒之门外,直到孩子的爱人死去他们才开始接纳,但已经晚了。
谭芬想着,如果孩子怨他们、恨他们,那也是合情合理的。
“……我从来没因为这七年怪过你们。”喻晗声音很轻,像在对谭芬说,又像在对自己说,“你们都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喻晗怨过喻见生,不过不是因为这七年,而是因为长大过程中一些琐碎的、他自己都无法具体描述的一些细节。
比如只要他“做错”事了,喻见生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他,比如总是对他做出承诺又食言,比如知道他跟一个男人结婚后的第一句话是“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一个变态”。
但喻晗也是爱喻见生的。
人的爱恨本就不冲突,也很难说清。
就像喻见生虽然有上面的种种不好,但是在要说喻见生不爱他吗?那答案必然是否定的。
小时候在乡下发烧糊涂了,他爸会在夜晚抱着他走雨后的泥泞小路走七八公里去城里求医,会在他攀爬摩托摔倒时毫不犹豫地把他护在身下,自己腰被摩托砸得落下老毛病,也会在长大后跟他说如果生病了一定要告诉家里,就算倾家荡产负债累累也会救他,再多的钱跟他的命比都不算什么。
但喻见生的爱,也会在瞬间被“儿子是个同性恋”颠覆。
人之间的爱恨真的太复杂,三言两语难说清。
像他爸。
像贺平秋。
河两岸的硝烟味太重了,不过烟花确实很漂亮,一些有钱人还会花钱买几千几万的烟花,专门拿到这边放,从傍晚开始天空就没暗过。
喻晗如今也算个有钱人,托贺平秋的福。
他录了个视频,发给“每天都想打一顿”:好看。
然后收起手机,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个红包来:“除夕快乐。”
谭芬哎呦一声:“给我什么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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