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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斯钰还在情绪中,并没有听出不妥,只沉沉叹了口气后,拿出碘伏清理伤口上的脏污。“事到如今哥们还能说什么,转过去,我看看你背上的伤怎么样了。”
见楚斯钰没再揪着雪山的事不放,霍聿珩绷紧的肩膀这才放松下来,转过身露出后背。
之前被困雪崩的时候亲手处理过的伤口,此时虽不再黑紫肿胀流脓。
可新生的皮肉和血管经脉狰狞交错,像蜈蚣一样爬满后背,反倒比先前更触目惊心。
楚斯钰愣住了。
他不是没见过伤,猎奇的时候上网也看过那些不打码的图片,可都不及霍聿珩背上的伤刺激神经。
楚斯钰喉结滚动,心底那点无名火“噌”地一下变成了心疼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恼怒。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不自觉放软了几分:“开始愈合着就好。”
他动作轻柔地清理着伤口,脑子里却乱成一团麻。
“你是铁打的不成,在你的地盘上一百杖就这么忍着挨了,打仗打傻了,提前买通行刑之人,或者直接把人拿下杀了,反正天高皇帝远的,谁管得了你。”楚斯钰断断续续的嘟囔着。
可霍聿珩却猛的一僵,哑声开口。“你如何得知这是杖刑所致?”
在这件事上,霍聿珩为了不叨扰楚斯钰,从来没有提及过。
正在擦药的楚斯钰不由得一愣。
同时脑袋里无数个问号闪现。
在搬入老宅的时候,他每晚都会做噩梦,
震天的厮杀声、绝望的呐喊声、刀枪剑戟刺耳的摩擦声、残肢断骸、一洼洼的粘稠血水……
“在这之前,我每晚都会梦到,起初不知道为什么会有始有终的把一个梦做到结局。”
“但是自从看到你的血书,也就知道原来是你。”楚斯钰的声音平静的诉说,霍聿珩却只觉胸腹间血气翻涌。
他背对着楚斯钰,颓丧地赤着上身像一只受伤的困兽。
高大的身躯佝偻着,挺拔宽厚的脊背如今弯曲得仿佛承受着千钧重担。
身上散发出的绝望气息令人窒息。
“先生……”霍聿珩的声音低沉嘶哑,如同砂纸摩擦着铁板,带着令人心悸的痛苦,
“我……我不知道错在了哪里……”他伸手紧紧攥住,像是想要握住什么,指节泛白,青筋暴起,
“三十万大军……十不存一……这都是事实……”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空洞地望着前方,仿佛透过斑驳的墙壁看到了那尸横遍野的战场。
绝望、迷茫、自责,各种情绪在他眼中翻涌,最终汇聚成一片死寂的灰。
“我……我是不是应该放弃抵抗……打开城门……让胡人的铁骑踏上我们的国土……”
他的声音颤抖着,带着一丝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动摇。
随即,他又痛苦地闭上眼睛,摇了摇头,低吼道:“不对,我身为容国将军,怎么能做出如此苟且之事!”
“可……可我眼睁睁看着他们在我面前倒下……我却无能为力……”
他的声音哽咽住,“这是我的使命……是我的责任……可我……我却……”
霍聿珩语无伦次,内心深处两种截然不同的信念,如同野兽般撕咬着他的灵魂,让他痛不欲生。
一边是保家卫国的军人天职,一边是三十万将士的亡魂,仿佛置身于无边的炼狱之中,找不到出口,看不到希望。
楚斯钰任由霍聿珩像困兽般低吼,没出声打断。
可那双玩世不恭的桃花眼深处,却翻涌着化不开的担忧。
他知道,霍聿珩这副模样,就像一头被拔了爪牙的孤狼,困在名为“过去”的牢笼里,自我折磨、反复啃噬。
这可不是简单的萎靡不振,而是教科书级别的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
战场上的腥风血雨、袍泽兄弟的惨死、莫须有的罪名,桩桩件件都像附骨之蛆,蚕食着他的理智和意志。
要不是这场雪灾转移了他的注意力,这会儿怕不是疯魔了,就是彻底把自己关进死胡同里,再也走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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