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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四二（第2页）

行至村庄北面碰到开头的场景，

推开摇摇欲坠的破门，霉味混着腐臭扑面而来。墙角蜷缩着个小女孩，枯黄的头发像干草般支棱着，脊背凸起如锯齿，灰扑扑的破布勉强裹住瘦得见骨的身子。她膝头歪躺着两具尸体，男人的手还虚虚护着女人腰间——许是最后想给妻儿挡口风的姿势，如今都僵成了青灰色。

听见动静，她缓缓抬头，眼窝深陷如枯井，本该清亮的眸子蒙着层浑浊的灰，像被风沙磨哑的玻璃珠。看不出具体年岁，可那瘦小的骨架分明只该是四五岁孩童的尺寸，此刻却撑着八岁孩子的苍白面容，颧骨凸得能划破皮肤，干裂的嘴唇蠕动着，却发不出半点声响，唯有睫毛下滚出两颗干涸的泪，在灰扑扑的脸上犁出两道细痕。

梁上的蛛网在风里晃荡，炕沿散落着碎碗碴，窗纸破得漏进黄沙，将这小小的空间腌成了口褪色的棺材。

她喉咙动了动，像是有把生锈的刀在刮擦破瓦罐，发出“嗬——嗬——”的气声，尾音像被风沙绞碎的枯草，零碎得几乎不成形状。干裂的嘴唇开合间，露出牙龈渗着血丝的牙床，本该清脆的童声被饥饿啃噬得只剩游丝，混着胸腔里的痰音，像从枯井底部浮上来的气泡，“咕。。。救。。。”刚挤出半字，便被喉间的干涸噎得戛然而止，只剩指节抠进掌心的簌簌轻响。

一九四二

王杰连忙上前扶住她即将倒下去的身体，从空间取出一瓶水喂给她喝，这还是系统把他的房子也给整到空间里了，不过食物不多，矿泉水挺多的，他有储存水的习惯，家里准备了50件百岁山矿泉水。

她枯枝似的手指死死攥住水瓶，浑浊的眼珠突然亮起细碎的光，喉结在皮包骨的脖颈上剧烈滚动。瓶盖刚拧开一线，水还没来得及递到唇边，她便扑上来将瓶口戳进嘴里，咕嘟咕嘟的吞咽声混着呛咳，水珠顺着下巴砸在锁骨凹陷处，转瞬就被皲裂的皮肤吸干。哪怕被水流冲得仰头咳嗽，指节都因用力过度泛白，仍死死抱着瓶子不撒手，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浮木的溺水者，直到灌得小腹微微鼓起，才从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呜咽，指尖还在瓶身上摸索着残留的水渍。

她盯着掌心的巧克力，指腹在锡纸包装上摩挲了三遍，指甲缝里的泥灰蹭上深褐色的糖块。突然像被烫到般缩回手，浑浊的眼睛先是滚过水光，接着埋下头用牙齿狠命撕扯包装，锡纸划破嘴角渗出血丝，却浑然不觉。第一块塞进嘴里时，腮帮剧烈抽搐，喉结几乎顶到锁骨，囫囵吞咽的模样像只濒死的幼兽。第二块刚碰到舌尖，忽然浑身发抖，眼泪大颗大颗砸在巧克力上，掰成两半的糖块掉在地上，又慌忙扑上去捡，沾满尘土的半块塞进嘴里，手指还紧紧护着另一半，指缝间漏出的碎屑，都被舌尖反复舔了三遍。

“你有没有名字？”

“妞……妞，”

“我给你起个名字，跟着我姓王，叫佳慧，你叫我哥，”

“佳……慧，哥，”说完抬头看我，

他把她抱了起来，太轻了，浑身上下没有二两肉似的，

把她放到一张残破不堪的床上，拿起旁边的‘被子’给她盖上，

“睡吧，等明天天亮了我带你走，”

她紧紧抓住我的手，眼睛直愣愣的看着我，我明白她想要表达还没有出声的话语，

“放心吧，以后跟着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睡吧，”

待小女孩睡去，王杰替她掩好滑落的碎布，静立片刻后俯身抱起她父母的遗体。他在屋旁寻了处稍平整的空地，从空间中取出铁锹，铁刃切入焦裂的土地时，扬起阵阵混着枯草的尘土。每一锹都似掘在干涸的血管上，发出沉闷的“咔嗒”声。

他刻意放缓动作，生怕惊醒沉睡的孩子。裹尸的草席是从空间里拿的新物，粗麻纹理擦过逝者青灰的指尖，像是给这对苦命夫妻最后一层温柔的触碰。坑穴挖得比预想中深些，他想让地下的土气少些燥热——哪怕只有这点念头能慰藉亡灵。回填土壤时，他用掌心拢起细碎的土粒，像撒谷种般轻轻覆在席面上，仿佛这样就能盖住他们生前的饥寒。

坟包堆得不大，却用石块仔细垒了边缘，怕大风一刮就散了。末了他单膝跪地，将随身带的半壶水浇在坟前，泥浆蜿蜒着渗进土缝，像一行未干的泪。风起时，远处枯树的枝桠吱呀作响，他望着新堆的土包低声喃喃：“若有来世。。。就生在能吃饱饭的年月吧。”

小女孩在破窗漏下的月光里翻了个身，拳头仍攥着半块没吃完的巧克力，而这对父母终于在干涸的大地上，有了一方不再挨饿的安息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