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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论天师是如何炼成的（第1页）

五岁不能言，开口即赋诗。不止他的爹娘惊奇不已，连远近之人都觉得他身具神异。更何况他们家，不是普通的仕宦之家，而是道教祖师爷张天师的后裔。

“我如愿以偿了，爹娘从此再没有忽视过我。可是，我却不能像大哥一样去学堂读书，而是日日被关在家中，背诵道家经文。直到有一天，一个陌生又威严的男子出现在我面前，爹爹说，这是我的堂伯，也是这一代的天师真人。”

张嘉闻现在都还记得，那天素来不苟言笑的爹爹，激动地涨红了脸。看着他的目光里，充满了喜悦和狂热。

天师俯下身，摸了摸他的头，“你就是嘉闻？好孩子，以后，我便是你的父亲了。”

“当时的我还不明白，过继是什么意思。但却知道，我要离开家，离开爹娘了。”

“你愿意吗？”阿蓠不敢想象，让一个才五六岁，天生少言寡语不善交流的孩子，离开父母，离开熟悉的一切，他会多么害怕，多么惊慌。

“这么多年，你是第一个这么问我的人。可惜在当时，一个孩子的意愿，没有人会在意。”

阿蓠觉得心脏好像被重重拧了一下，她起身，跑到他身边坐下，紧紧握住他的手。

他翻过手掌，与她十指相扣。

“我记得，走的那天，我突然挣脱天师的手，回过头跑到娘亲的身边，想要牵她的手。可我娘，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张嘉闻深吸了口气，又长长地吐了出去，“那一刻我就明白，我没有娘，也没有家了。”

阿蓠把头靠在他肩上，想要抱住他，嘴里不停地说：“没关系的，没事的，都过去了，他们对你这么坏，咱们不去见了。”

说着说着，话音里就带了哽咽。张嘉闻摸摸她的头，忽然发现自已这么多年，一直不想回忆、不愿提起的事情，如今说出来，似乎也没那么难过。

可能是因为，如今的他，已经拥有了新的家人。

“其实我上了龙虎山后，过继的父母对我还不错，只是总仿佛隔着些什么。我还是沉默寡言，日复一日地学着修道、炼丹、习术，可能我真的有些天分，许多东西都一点就通。九岁时，上任天师病逝，他临去前说，日后这龙虎山，便是我肩膀上的责任。”

“终其一生，我要负山前行。”

“所以这些年来，我无一日敢懈怠，原以为我未来的人生，就如同这前二十年一样，无欲无求，无悲无喜，直到，我遇见了你。阿蓠，你不知道我有多庆幸，两年前的那天，得到了你丢下的布条。”

阿蓠收紧了胳膊，一遍遍说道：“我以后会一直陪着你，一直一直。”

不知不觉，已是华灯初上。

静宜园中已是点了灯，堂前摆满了牡丹花，放在最中间的，就是那盆十几年来头一次开花的二乔。

“今天我刚买了新的，家里这盆居然就开花了，娘亲，我的私房钱……”女儿在身边放赖撒娇，袁氏眉开眼笑道：“好，好，娘亲补给你。”

“娘，您最好了。”

“娘亲，您都快把小妹宠坏了。”座下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嘴角噙着笑意说道。他便是张家长子，坐他身旁的妻子一边照顾儿女，一边凑趣道：“妹妹还小呢。”

“娘亲，我也要，我的月例也花完了。”

“三郎，你都多大了？还学妹妹撒娇。”坐在上首的张处仁笑骂一声，看似威严的脸上，也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看着欢聚一堂的丈夫儿女、孙子孙女，袁氏只觉得心满意足，但内心深处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遗憾：“今日咱们一家团圆，只可惜，少了二郎。”

张处仁默了一瞬，才劝解道：“二郎他是个有出息的孩子，听说他又进京了，想来应当过得很好。”

袁氏叹息一声，“这么多年，他从没回来看过。也不知道，这孩子是不是怨怪我们？”

“你胡说什么？二郎如今可是龙虎山天师，官家御封的‘虚靖先生’。”张处仁顿了顿又说：“今日月圆人齐，花也开得好，莫要胡思乱想，让孩子们也跟着担心。”

因为这个话题，厅里的气氛凝滞了一会，但也只有那么短短的功夫，便在儿女们的刻意逗趣下，气氛又重新活跃了起来。袁氏的眉梢眼角，也重新挂上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