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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在第一天发现喵喵的时候,阿Bei便把喵喵抱回了家。可仅仅过了一天,等阿Bei从画廊回来的时候,喵喵又不见了踪影。厨房,卫生间,床底下,沙发底下,阿Bei仔仔细细地翻查每一个角落,一边翻,一边小声地叫唤着。怕是喵喵趁着自己进门的时候溜出门,阿Bei又往走廊前后瞄了一眼。隔壁的房门开着,康桥也正斜倚在门框上:“找猫呢?”说着,吹了一记口哨。那已经变得浑圆的喵喵这便一扭一摆地从康桥的屋子里爬出,又撒着娇,在康桥的脚掌左右来来回回地蹭。康桥的脸上写满了得意:“哎,不是我进你屋偷的啊,是它自个儿跑出来的。”
往后的几天,竟天天如此。直到一周后,喵喵分娩。康桥瞅准了时间,给喵喵搭了一个舒适温暖的产房,还饶有架势地邀请阿Bei一同观看。两个都屏气凝神,就听着喵喵低沉的喘息声。这种感觉,就如同是小时候夏果为夏蓓抓来蟋蟀,又给蟋蟀的后腿上捆上鱼线。等了近一个小时,没有丝毫的动静。康桥点了一支烟,用嘴叼着,分了阿Bei一支,阿Bei也用嘴叼着,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蹲在纸盒一旁,紧紧地盯着那一道开启生命的小门。
半个小时后,第一个小脑袋从门里探出。
“看看看!”康桥小声地说着,看湿漉漉的小身体被缓缓挤出,又咕地滑落。等喵喵扒过小猫,并吃去胎盘的时候,康桥又顶了下阿Bei的胳膊:“哎,等你生孩子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
阿Bei丢了一个白眼。
喵喵这是第一胎,生了两只。阿Bei给拍了照,又上传到MSN。在此之前,她已经给严晓娉留了言,说是找到喵喵了。一个星期过去,却是杳无音讯。事实上,这已经是阿Bei和严晓娉断联的第二十天。
阿Bei记得严晓娉最后说的话,是说公司那边为她连身定做了个人歌手的培训计划。大概也是因此,严晓娉迟迟不能上网。她多想知道严晓娉这些天的每一件事,每一个想法。在韩国的生活是否习惯,培训是否顺利,和前辈们的关系是否融洽,她是否又如她那么日日夜夜、时时刻刻地思念着她。对此,阿Bei一无所知。反对是对康桥的事了然于心。
不同于哥哥到死都未能获得这个社会的肯定,康桥被评了先进,荣获二等功,升了职,如愿从反扒队调去刑警队,负责重特大案件的刑事侦查。即便那一笔奖金在记者的逼问下全捐给了孤儿院,但就这事,又再一次为他博得了大量的人气。
平心而论,康桥是帅的。或许康桥不正经的时候就跟一块黏在头发上的口香糖一样令人讨厌,可当康桥穿上警服,一本正经或者严声厉色的时候,一股浓浓的男人味会自内而外地发散开来,迷倒众生,至少是迷倒了小区里的各位大妈们,也迷倒了大奶。
酒吧解封,恢复营业的头一天大奶便打来了电话,邀阿Bei去酒吧坐坐,又说:“把你邻居也叫上呗。”
“我不去了,你要想叫上康桥,你直接给他打电话吧。”
夏果的画展将在一天后开展,还有好些事情要准备。小刀在郑老师的指挥下将夏果的画作挂上了墙,又有几张装裱好的手稿。瑟琳娜和晶晶对画廊的细节处做了重新的布置。夏果的油画肖像已经干透,被悬挂在左侧橱窗内;右侧橱窗里悬挂着画展海报,海报的主体也是夏果的肖像,和油画上的肖像一般大小,一般神态,只是简化了色块线条。海报上印着一行字:杀人和救人者的世界,MY HERO 。
再简单明了不过的旁白,似乎在跟这个冷漠社会宣告:是你们不懂夏果。
阿Bei清楚,一天后,画廊里势必会涌入大量的记者,大量的社会名流。社会名流不一定懂画,也可能是借机联络社会关系。而那些记者的注意力也不一定在画上,也可能是在夏果的特殊经历上。总之,这都是阿Bei不愿接触的人。同样不愿接触的还有黄淑萍和陈新平,夏果的画展,黄淑萍肯定是来的。
趁着画展前的宁静,阿Bei缓步走过画廊的每一面展示墙,一一端详,一一品读,一一揣摩那画中的意思。瑟琳娜给了阿Bei一把钥匙,告诉她:她想什么时候来,可以;她想什么时候走,也可以。
夏果的画多以风景和人物为主,大概是这些年的所见所思。画风写实、画面逼真。也有几幅类似《偷窥》的抽象画,色调阴暗,画面扭曲,仔细看,画中记录的要不是当年的肆意妄为就是逃亡生涯中的战战兢兢。这或许便是夏果截然不同的双面人生,心中向往美好,可又无法摆脱噩梦。
阿Bei看得认真,又总觉得缺了什么。往往复复看了两三遍,恍然大悟。脑海中又浮现出夏果为他抓蟋蟀的画面,画面越来越清晰,恍如昨日。渐渐的,又有更多的儿时画面在脑海中浮现。
阿Bei从包里翻出写生本,用最简单的笔触画下那些温馨美好的画面,一张接着一张。捉蛐蛐的夏果,摘柿子的夏果,打雪仗的夏果,耷拉着脑袋被罚站的夏果……
离开画廊的时候已经是凌晨2点,到家又是2点半。夜色空寂,路上见不到半个人影。自从严晓娉离开的那天,阿Bei有好长一段时间没再走夜路。这会儿再走,便不由得让阿Bei回想起过往的一幕幕:她牵着严晓娉,她拉着严晓娉,她把严晓娉的手塞进自己的大衣口袋里,又或者是背着严晓娉,在安静祥和的夜色中走过散发着淡淡清香的梧桐街。
楼道口对面的花坛上蹲着一个黑色的人影,有人在抽烟,烟头忽明忽暗。走近了,正是那不正经的康桥。
“在这干嘛?”
“等你。”康桥喝了不少,带着浑身的酒气,眯着眼看了会儿阿Bei,抽了口烟,又露出苦涩的一笑:“开玩笑的,就透口气。”
“那你接着透。”
“明天是夏果的画展吧?”
“后天。”
“有你的画吗?”
阿Bei摇了摇头,也在花坛上坐下,点了支烟:“明天不上班吗?”
“轮休。”康桥顿了顿:“不过也跟上班没两样。找狗,找猫,找钥匙,修水管,捅马蜂窝,调节家庭矛盾。片警管的事儿也没我多。”
“这是大家信任你。”
“你信任我吗?大家信任我,喜欢我,那你呢,你信任我吗?你也喜欢我吗?不是女人喜欢男人的那种,就是警民关系,鱼水情。”康桥胡乱地说着,又呵呵地傻笑起来:“上头给我颁了个先进,道德模范。就我自己心里清楚,其实我没那么好。为人民服务什么的在我眼里就是一句口号,一句空话。鸡毛蒜皮的都找我,烦都烦死了,还没钱。”
这大概就是康桥“透口气”的原因。
有小狗掉进了下水道,康桥钻下水道;有人把钥匙反锁在家里了,康桥爬窗翻墙;楼下的老夫妻俩在自个家里为儿女琐事吵架,便是这种,也拉着康警官要评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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