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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姑刚送走冯先生,艾叶便大喊着“月姑”,气咻咻地跑来,说:“你看,兴善领个年轻人来了,你认识吗?”
月姑走到门口,见兴善身后果然跟个彪形大汉,宽肩高个,微黑的方脸盘,头上裹条白毛巾,是个年轻英俊的小伙子。看见站在面前的月姑,年轻人便扑通地跪倒在地,说:“大姐,您不认识我了?我叫金锁,就是八年前那个冬天,我背着俺娘讨饭,让狗咬伤腿的那个金锁啊。您在门楼下给俺包扎伤口,给俺娘喂饭,那时候您还是新媳妇呢!”
兴善悄声提醒月姑说:“你忘了,那年,显宗叔病得厉害,你跟永义哥回家来,那时候青山刚会走……为家里的大黄狗咬伤了人,显宗叔让永义把狗打死了……”
月姑猛然想起那段往事:是她跟永义婚后第一次回家那年,据说卫运河发了百年不遇的大洪水,河西三洲十八县地面全遭了秧,接下来又是大旱,地里颗粒无收,成群结队的讨乞者从河西涌来。万家营村东大路口,永义的父亲谢显宗牵头联合邻村数家乡绅大户开设了第一家私人施粥棚。记得那是一个傍晚,当时所筹粮米已舍尽,粥棚已经撤掉,金锁背着老娘来到了万家门前,不想栓在桩上的大黄狗挣断铁链,扑到矮小瘦弱的金锁身上,啃住了他的小腿,鲜血淋漓的小金锁昏倒在地上。当时,重病中的显宗大发雷霆,厉声责令儿子永义用土枪打死黄狗……自此万家不再养狗。
月姑上前拉起金锁,端详眼前的大小伙子,浓眉大眼,相貌堂堂,却带着难以遮掩的稚气。月姑抬手揩抹金锁脸上的泪水,说:“金锁可是大人了,想不到,长这么高了……你家大娘可壮实?你,也该娶亲了吧?”
金锁摇头苦笑笑,说:“我来,只为看看永义大哥和嫂子……想不到永义哥却……”
月姑让金锁屋里坐下说话,金锁却要立即告辞,说:“给大哥上了坟,也见了姐姐的面,我必须赶……回家,老娘在家等俺过年哩。”
月姑等人目送金锁走出大门,看他走到村口,向南拐弯了,却不时回头张望,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月姑总觉心中不安,向兴善问一声:“金锁今儿是专门来这儿的吗?”
兴善说:“他说专为来看永义哥和您的,却没想到永义哥过世,是在松林那儿打听路,七叔告诉他……我去松林里的时候,他还趴在大哥坟上哭呢……”
月姑沉吟说:“大年三十,步行四五十里路,专门来看看,只为见这么一面?会不会还有别的事情,因为看永义去世了,没好意思说出来?”
艾叶说:“我总觉得……他像是还有啥事呢?”
月姑对兴善说:“你快跑,追上再问他,看是不是真的还有啥没说出口的难事?”
兴善听月姑这话,赶快飞跑着追去。
艾叶也要去,月姑说:“咱俩一块儿走,我得亲口问问金锁,我总觉得他一定有事……”
从村街到村外大路上,到处是冰雪融化的泥水,这会儿刚刚结冻。艾叶挽着月姑的胳膊,两人摇摇摆摆地走着,月姑几次差点滑倒在地,幸亏艾叶脚大站得稳,没摔个满身泥水,一双脚上的鞋子却已湿透。看看前边,兴善已经追上了金锁,两人站在路沟西沿上的小路上说话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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