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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哥哥。”我迅速地脱去外面的裙衫,将那次岳清音带我去忘川时做的男式衣服换上——因提前预料到也许会有徒步爬山的情况出现,穿男装走山路还方便些,于是将这衣服也带上了,不成想果然派上了用场。而后套上驼绒短襦,蹬上靴子,戴好毡帽,将方才打的络子拿在手里,开门出得外间。
岳清音已换好了衣服,只季燕然仍穿着他那身袍子,我从外间的衣柜里翻出一只小小的手炉来,放上炭点燃,而后递给他,轻声地道:“大人拿着这个罢,晚上冷,披着披风也未见得能起到什么作用,拿着这个还能暖暖手。”
季燕然弯起眼睛笑,亦轻声地道:“为兄不冷,这手炉儿还是灵歌拿着暖手得好。”
“那就不拿它了。”我说着便欲将手炉放下,季燕然连忙笑着拦住,道:“好,好,为兄拿着它,届时灵歌手若冷了也可用。”
我便将手炉塞到他怀里,取出方才打的那络子,垂着眼皮儿慢慢地伸手递向他,低声地道:“这个……大人用它围住耳朵和脸颊,还能挡挡风……”
季燕然认真地看了看我手中的络子,笑着问道:“这是什么?”
“围巾。”我将那络子展开,其实是织了一条厚厚密密的围巾,“这是灵歌将自己的一条鸭绒的小坎肩儿剪成条织成的,有些旧……不过倒也暖和,还望大人莫要嫌弃,先凑合过这一次,事后丢掉它就是了。”
“怎会呢——怎会嫌弃呢灵歌……”季燕然的眸子里瞬时盛满了亮晶晶的星,一闪一闪地望在我的脸上,低下声来道:“为兄只疑身在梦中,唯恐自己突然醒来……”
“裹上罢。”我轻声打断他的话,双手递给他,谁想他却将身子探下来,一张俊脸凑到跟前,笑嘻嘻地望着我,我反应了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个家伙……竟是想要我亲手替他裹上呢。
我的脸有些发烧,飞快地瞥了眼身旁的岳清音,见他转身向门走去,一言未发。季燕然仍厚着脸皮在我面前漾着笑脸,无奈之下只好轻轻替他裹住头颈,只露了一对黑溜溜地眼睛在外面。
夜深人静,走廊里没有半个人影,季燕然在前,我在中间,岳清音断后,三个人鱼贯入得通往后山的隧洞,而后沿着石阶一路前行,倒也不算难走,大约行了十几分钟的光景,前面山体上便出现了三四个或大或小的山洞来。
季燕然一指其中的一个洞口,低声道:“那个洞周围的积雪最多,必是少有人去,当为贮尸之洞无疑了,我们这便过去罢。”
于是在前带路,三个人慢慢地靠近洞口,向里望时见一片漆黑,季燕然便将插在背后腰带上的火把棍抽了出来,先迈进洞去,而后背着风打亮火折子将火把点燃,洞内立时亮了起来。
却见火焰跳跃下流光涌动,满洞的冰都在反射着光,使得整个洞内到处都闪着奇幻而诡谲的光彩。而在这光彩中,一具具冰制的简单的棺椁便陈列在洞的中央,棺内人身着各色衣衫,静静地躺于其中,又凭添了一股阴寒可怖之气。
我不由往岳清音的身边缩了缩,被他轻轻握住手,瞬间便去了惧意,跟着他二人打量起这些棺材中的死者来。
许是这地方天寒地冻不见阳光,棺内的尸体基本上都还保持着原状,只有少数几具年头长些的已经缩了水,皮肤的颜色也极不正常,呈蓝灰色,显得十分妖异。
这其中既有年长妇人的尸体亦有年轻少女的尸体,观其衣着果然都是这虹馆内的下人,个个面容平静,显然绝不是死于非命,否则若看到年轻少女也在其中必会被人误会了这馆内有什么不可告人之恶性事件在发生。
冰棺的盖子上用锥子刻着死者的姓名及生卒年月,对于一个下人来说这已是相当不错的待遇了。趁着季燕然和岳清音抓紧时间寻找常夏兮尸体的功夫,我随意地挨个儿看着这些棺上的刻字,忽儿发现一具棺中竟然没有尸首,只有一套衣裙,想来是与所谓的衣冠冢一样的意思,估摸着这位死者的尸体因种种原因没能保留,便只在棺里放了一套她的衣服以全殉葬之礼。
看了看这具衣棺上的刻字,见主人的名字叫做欧阳小山——通常下人们在活着的时候只许用主人赐的名字,只死时才可以用回自己的本名……生卒年月算下来,这位小山侍女正死于三年前的今日,死时不过一十六岁,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当真是可怜。
心中正自唏嘘,忽听得季燕然在那厢低声道:“找到了。”
忙过去看,见靠着洞壁的一具冰棺内正躺着那常夏兮的尸体,一看见他那扭曲的面孔,胸中忽然一阵翻涌,“呕”地一声便欲呕吐,一把捂住嘴,浑身颤抖着蹲下身去。
“灵歌!”季燕然和岳清音不约而同地一声沉喝,几大步迈过来蹲于左右。
我用力地咬住嘴唇,生怕一张口便真的吐出来,只能费力地伸手向二人摇了一摇,示意自己没事,然而身上还是无法抑制地颤抖着,几乎连蹲都蹲不住。
听得季燕然沉声道:“清音,你去检查尸体,我送灵歌回去。”说着便将我横着一把抱起欲往洞外走,我捂着嘴拼命摇头,用力地扣住他的肩头。
他停下步子,低下脸来轻声问我:“灵歌,你确定自己想要继续留下?”
我点头,努力地将胃中那欲呕的感觉向下压。
“那好,咱们到那边去,为兄陪着你,让清音留在这边检查,可好?”他低声道。
我只得再次点头,被他抱着往洞的另一侧行去,而后小心将我放下,却不松手,伸了长臂将我紧紧搂在怀里。
我暗恨自己的不争气,用力地咬破舌尖,让咸涩的鲜血流入喉中,在痛感与苦味的双重刺激下总算渐渐冷静了下来,于是轻轻由季燕然的怀中挣出来,仰脸冲他强强一笑,道:“灵歌没事了,大人也过去查看罢,若有不明之处只管询问灵歌便是。”
季燕然伸出大手轻轻抚了抚我的发丝,低低笑了笑,道:“怎么,信不过你兄长鼓捣尸体的本事么?他哪里需要为兄帮忙呢,咱们只管等在这里就好了。”
我便没有多说,尽量不使自己去想常夏兮的那张脸,等了一阵,见岳清音走过来,看了我一眼,道:“感觉可好些了?”
“嗯,没事了。”我望着他,“哥哥……怎么样?他……确是死于灵歌误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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