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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望无际的草原,碧草野花,蓝天白云,处处是令人心旷神怡的美不胜收。
目眩神迷的金光笼罩四野,大大小小的驻军营帐犹如草原上盛开的花朵,在光芒中恣意徜徉。
胤禔手里的缰绳一收紧,胯-下-的黑骏四蹄戛然止步,马头扬起朝天响亮嘶鸣。随着胤禔松开缰绳,马头低垂,粗气急喘,繁密的尾毛畅快地猛甩了几下。
跳下马,胤禔朝着不远处站定的明珠走去,眼角颠颠笑意。若不是瞥见明珠过来,他还要接着练马。乌珠穆沁每年都要往京城送马,皇帝的御用马以及皇家侍卫的坐骑都是来自乌珠穆沁。这会儿来到原产地,怎么着也要亲自训出一匹钟爱的好马。
胤禔抬手招了招,护卫靠近身去,就听他响亮地吩咐道:“解了马鞍上的绳索,叫他们每人拾掇几块烂肉,扔去喂鹰。一个个都给我长记性了,我大清收留他们,居然还敢劫掠抢夺,下次可不就是割耳朵那么便宜的事儿了,那一堆烂肉就是他们的下场。”
二十来个缺了左耳的蒙古汉子,被驱逐着走到一具早已面目全非、血肉剥离的残躯跟前。个个脸色犹如被刷了一层白灰,瞳孔中除了惊惧再无别色。
遭噶尔丹偷袭战败后的喀尔喀部汗王携带家人以及残余部队、牧民逃入漠南草原,寻求大清的庇护。虽说清廷划出了部分草场收留难民,也提供日常所需的毡帐、牲畜、粮食等等。但实际上,这些援助顶多就是保障上层贵族的生活,而中下层的军士以及牧民能得到的不过零零星星,饿死、冻死的比比皆是。
于是乎,喀尔喀部的难民中,那些残兵败将形成各股乱匪,专门劫掠漠南草原的牧民、朝廷驿站,甚至漠南蒙古贵族的马畜衣物也难逃毒手。
而胤禔身后的这小撮劫匪就是其中之一,竟然胆大无畏到中途劫抢送往清军的粮草。胤禔闻之,当即点了一队兵马,急驰而去,原本乱匪们也没得手多少粮草,却让胤禔截住,杀了十几个,活下的这二十来个则被捆了回来。
自打皇长子胤禔随抚远大将军和硕裕亲王福全率军出古北口,浩浩荡荡奔赴草原。胤禔便是满怀雄心壮志,只等一遭遇噶尔丹,就挥师迎上,杀他个片甲不留,有来无回。
大清最近一次用兵,是四年前康熙二十五年清军两千余人围困雅克萨,勒令沙俄军投降,最终清军取胜。而这回一举集结十万大军迎战噶尔丹,不可谓一场大战。再者,裕亲王手里握有半数以上的主力军,而出喜峰口的安北大将军恭亲王常宁要略逊许多。皇帝把胤禔放到裕亲王身边,显见是给足了胤禔机会,胤禔也一直都是热血沸腾,斗志昂扬。
孰料,带着三万厄鲁特兵的噶尔丹在得知大清的坚决态度后,嚣张南下的势头及时收止,玩起了躲猫猫的游戏。今儿往南进上十几里,劫掠途经牧民,明儿又退回几里。后儿-东-突-抢两把,却又迂回西面,休整几日。
于此,裕亲王的大军没有与噶尔丹有过正面冲突,不过是先锋部队被动地跟着噶尔丹追来追去,意义不大。身为副将的胤禔几次请命前往先锋部队,恨不能亲自与厄鲁特兵杀上一回,但主将伯父裕亲王就是不松口。
皇帝把向来重视的皇长子交到自己手里,福全心知肚明皇帝的用意。往后的大将军必定是要授命胤禔的,保证胤禔安然无恙的前提下,要巧妙地助胤禔累积作战经验、提高军中威望、收获胜利勋章。带兵打仗不可怕,最可怕的就是身边放着这么一块烧得赤红的烙铁,着实让福全为难。
当然,至关重要的还是,这场战役是皇帝亲征,一切调度都是皇帝说了算。信使每天来回奔波在皇帝驻跸的行宫与大军驻营地之间,福全也是听命而为。
只可惜,胤禔就像是一头磨尖利角的斗牛,天天困在营地,满腔的热血就要被躁狂泄光。再不找点动力激励一番,他可真就忍耐不下去了。
偏这时,这些乱匪撞进了他手里,倒叫他热血沸腾了起来。一帮子白眼狼,没我大清收留你们,早被噶尔丹灭在了漠北草原,居然跑我辖内打家劫舍来了,这不是找死吗?
胤禔拿住他们的当场,箭无虚发,就狠狠过了把血腥的瘾。剩余的绑回营地,就当是慢慢消遣。手起刀落,二十几只耳朵齐刷刷掉地地那一刻,惨叫响彻营地,胤禔听在耳里就是美妙的天籁之声。
今儿一早,胤禔牵来自己的新坐骑,打算练练马。这帮俘虏的领头双手被绑,绳子的另一头就拴在了胤禔坐骑的马鞍上。胤禔挥鞭跑马,那名领头起初还跟着跑,没两下跌倒身体扑地,就这样一直被拖了一圈又一圈。
人什么时候断了气,早已不重要,原本就是往死了拖。马蹄所经之地,青草、野花沾染血肉,空气中弥散开恐惧与悲凉。
胤禔走到目前担任军中参赞的明珠跟前,手里耍弄着马鞭,得意洋洋,“叔姥爷,怎么不凑近些瞧瞧我的新马?乌珠穆沁不愧是名马的产地,就是不一样。”
惠妃的阿玛索尔和与明珠都是出自同一位祖父,惠妃称呼明珠堂叔。虽论血缘远了些,为和明珠拉近乎,胤禔私下也称明珠叔姥爷。
能与索额图叫板,明争暗斗二十载,除了明珠也找不出第二人了。从侍卫起步,历任内务府总管、刑部尚书、兵部尚书、都察院左都御史、武英殿大学士、太子太傅等要职,明珠一直都是康熙皇帝跟前的得力肱骨。康熙二十七年明珠因朋党之罪被罢职,此次征讨噶尔丹,再次官复原职随军担任参赞。
论起与皇室的关系,尚英亲王阿济格之女的明珠,按辈分来说算是康熙皇帝的堂姑父。其次子揆叙娶妻耿氏,耿氏之母为顺治皇帝养女、安亲王岳乐之女和硕柔嘉公主,公主生前与康熙皇帝的关系十分笃好。
然而,论来论去,始终不如索额图那般与皇太子的血缘亲切。当惠妃所出的胤禔一跃成为皇长子后,沾亲带故的明珠与日渐成人的胤禔就这样慢慢靠拢,成了能共商大计的“亲人”。
油滑的明珠向来是一副谦和样,对待胤禔更多的是现实提点,而不是长辈那样的关爱、袒护。
“如大阿哥所说,乌珠穆沁的马能有歪瓜裂枣?马自然是好马,更何况是您自个儿选中的。只不过臣也是五十六七的人了,那马后拖着的血肉模糊就不用看了。虽说臣也经历过大大小小无数战事,见过的血腥不计其数,可如今人上了岁数,眼混沌了,心也软喽。”
胤禔没出声,破空甩了一鞭子脆响,挥弄自己的意气风发。
明珠慢慢向自己的营帐走去,余光瞧着胤禔跟了上来,声调不高不低。
“大阿哥,那些乱匪死不足惜,可目前万岁爷圣体违和,您还是悠着点儿。万岁爷此次亲征,一则收拾噶尔丹,一则就是要平息喀尔喀之乱,凡事听万岁爷的指示便是。”
一听这个,胤禔眉宇间扫过不悦。伯父裕亲王就是一副唯皇命是从,“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此时变得苍白无力。尤为是头两天,皇阿玛生病的消息传来,大军反倒后退了几十里,安营扎寨等待起来。
胤禔什么心性,明珠心里有数,好言循循善诱,“听老臣的,别再往裕亲王跟前抱怨,起争执什么的更是不要再出现。抚远大将军的脸面您这个晚辈还是要给的,更逞论万岁爷对裕亲王可是好兄弟的情谊,您不和气相待,反而气冲冲要撕破了脸,要不得。副将与主将不融洽,侄子对皇伯父不恭逊,要不得。”
眼见胤禔还是不痛快,明珠一直保持心平气和,“那些个缺了耳朵的乱匪,就不要再杀了。实在闲得慌,索性给点小恩小惠收编在你手下,恩威并施,到时候让他们冲到最前头把一腔怒火砍到噶尔丹头上,不是更好?”
显然明珠的提议给了胤禔打发时间的新思路,英锐气象在他眼中浮现,明珠的话倒是听了些许进去。
“大阿哥,依老臣所看,万岁爷对您是寄予相当厚望的。别看太子尽得照拂,可索额图那样的乖张性情,太子也是个不拿主意、万事交给索额图打理的。您瞧着,太子迟早会被带到沟里去。”
“您稍微稳些,浮躁不得,万岁爷身子健朗着呢,慢慢来。”
胤禔这下子倒是全乐呵了,日头高悬,跑马后的一身大汗还未散尽,一层薄汗又浮出肌表。正欲告辞明珠,往远处蔚蓝的湖泊里洗洗得个清爽,明珠的一名亲卫匆匆跑来,向胤禔行过礼后,就附在明珠耳旁窃窃私语。
听完亲卫的禀告,明珠一脸惊骇,顾不上尊卑,拉起胤禔急赤白脸进了自己的营帐。
胤禔一头雾水,但瞧着经历大风大浪的明珠都变了脸色,不由也跟着紧张起来。
“大阿哥,万岁爷这病不对劲,居然往京城下了急召,命太子火速赶来目前驻跸的古鲁富尔坚嘉浑噶山行宫。大事不妙,不会是要变天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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