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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2:【来不及了,我定位不到你家小桑,探测结果他所处方位具有完全随机性,说明他应该在这个世界的法术阵法中,正在由另外的渠道进行传送,他可能会比你先到。不过我会尽力尝试干扰他们的阵法传送行为,但如果他已经快到了,我强行干扰会使他魂飞魄散,城主大人,御剑再快些罢,事到如今,唯有相信运气了。】
丝竹声、人们的欢声笑语,连带着山林中鸟雀的声音都越来越近,如在耳边。谢缘老远便看见了焕然一新的北斗山,他们离去不过七天,这里已经不再有他们的归处。
“恭迎——左护法上任!”人浪中,盛装的女子四面致意,手执一把白玉长笛,八面玲珑,如同春风拂面。在她身后,一对新人立在三清殿前,共同低头,让仙童为他们佩上鸳鸯尾巴结成的珠络。谢言与凤歌均是一身红衣,是按凡间盛大喜庆的仪式与习俗,凤歌的本家为表秦晋之好,用九十九只青鸟捎来数不胜数的法器与宝物。
这才是真正的门当户对,年少的盟誓算不得什么,所有人都已经听闻,杂灵根的桑意自愿退位归隐,将明王位分拱手让人,掌门人为表感动,曾经百般挽留,只可惜桑意如同传闻一般不近人情且淡漠不问外物,竟然一刻也不曾停留,匆匆而去。
有人悄声议论道:“实际上是桑意早不愿与北斗中人同列,只是为了明王劫而留在北斗宗中,大家都知道,他一介药修,单枪匹马是肯定过不了明王劫的,这才借了两位师兄的势得以飞升。只可惜刚历劫出来,这人便过河拆桥,与两位师兄反目。外边传的说法好听,说他是自愿让出明王位置,那是掌门人顾念旧情,给他面子。我听说,他其实是做了违反门规的大事,被扫地出门的!掌门人与那姓桑的青梅竹马长大,又曾经有过婚约,所以下不了死手,只收回了他的飞升之位而作罢。你想想,人心当真可怕,这样的人,其心犹可诛。”
其他人附和道:“是这样,我看那个姓桑的平常也跋扈逼人,不像是善类,更何况生得妍丽惑人,保不准走的不是正道。咱们北斗宗难道还差他一个药修么?”
一片讪讪的笑声。
对此事听闻过几分的,谈之如同虎狼。三人成虎,对此不相信的人,慢慢地也就相信了,七天足够长久。这样的谈资让人们得以在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共荣感之中找到更多的快慰。如今掌门大婚,新护法上任,梵天使者将来,三喜临门,亦没有人有那般心思去追究一个叛门者的去向。
——除非他给面子不要,还挑了今天这个日子上门。
桑意立在山门外,仰头看着头顶的“北斗仙宗”四个大字,笔法遒劲,从千年前就存在于此,经历了沧海桑田,从盛极一时、人人飞升的仙门颓落至今,也仍旧是他一直以来认为的家。如今这四个字上面挂上了鲜红的绣球绫罗,刺目的颜色铺展开,要掠过人的头顶。
他侧耳细听,问身边人:“里边在成亲吗?”
那送他来的新弟子谨慎地道:“恐怕是。”
新弟子外出一年有余,路途中都靠自己的双脚走,但最初的阵法却一直在。通过这个阵法,桑意在须臾间抵达了北斗宗,只是不知谢缘比他早还是晚。
“桑师兄,你要上去吗?”新弟子问。
桑意想了想,点头道:“要的,我上去看一看,顺便找一找我等的人有没有来。你先回去罢,也免得被人看见你我在一起,生出什么事端来。”
那新弟子还想说话,桑意却已经目不斜视地走了上去。步子很稳,可眼神却还有些空茫,似乎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大约只知道,还有个人在等他回家。
山门前的庭阶刚好一百步,他走了五十五步后停了片刻,好像是在休息。所有人都会御风飞行,这庭阶本来就是做样子给旁人看的高而陡,爬起来很费力。他歇了片刻,上头却忽而猝不及防地传来人声:“诶,你们看那是谁?”
“那不是桑……”
桑意抬头望了望,背光,只能瞥见一大群瞧热闹的人影。他不大喜欢这种感觉,仿佛自己是一样供人赏玩的玩意儿,于是抿着嘴,一言不发地继续往上,不再分丝毫目光给旁人。
“他过来了!快去,快去禀报掌门和右护法!”
等到桑意站定时,他才发觉这天梯尽头便是铺洒一地的桃花花瓣,厚厚的一大层,放眼望去尽是温暖缠绵的粉色,间或夹杂着其他五颜六色的仙洲花朵,铺设成人间幻境。所有人都靠边站着,站成一个圆形,留出大片深色的场地给中央两位芝兰玉树般的新人。谢言与凤歌一左一右立在大殿前,回头看过来,风吹起他们逶迤摇曳的大红喜服,怎么看都是羡煞旁人的模样。
桑意一人穿白,立在这个圆的边角。山门是弧形,本该没有边角,可见到他的人都不约而同地退了几步,窃窃私语,带着或探查或鄙夷的眼光看过来。
桑意道:“师兄。”清朗的声音明明白白地飘散在青天之下,仍然是他往常平平淡淡的腔调,除了声线有些不稳罢了。
他想说你们成亲了为何不告诉我,或者凤师兄与言师兄若是相互喜欢,为何不早日彼此坦诚,也想说为什么要把他派去那么远的地方,执行一个不存在的任务——可他都闭口了,因为答案是如此的显而易见。那对新人的眼光中,谢言的目光有惊疑、有不耐烦,凤歌眼中则满满的都是凉薄的嘲讽。
是从小当神祇一样誓死守护、顶礼膜拜的两个师兄。
“小意,你怎么来了?”凤歌首先开口了,声音轻轻柔柔的,眼里也带着温柔的笑意,“是来祝贺我和你言哥哥的么?”
桑意看了他一会儿,摇了摇头。
与此同时,看见他摇头的人都心下大骇,不由自主地退后一步,戒备地盯着他。不是来祝贺的,那便是来砸场子的。
桑意小声开口了:“师兄,为什么要骗我?”
“骗你?”凤歌的声音陡然尖利了一瞬,而后放缓。他清了清嗓子,环视身边一周,用刚好够每个人听见的声音道:“不用计骗你去边境,难道等着你将我们北斗宗灭门么?!”
众人一片哗然。桑意微微睁大眼:“凤师兄,你在说什——”然而这句话还没说完便被凤歌打断了,凤歌的语速越来越快,声调越来越紧绷,仿佛控诉一般陈说着:“如果不是你修来邪门道法,上清师姐会至于一去不回?如果不是你在明王劫中使绊子,我与言师兄会几次险些命丧黄泉吗?我知道……我知道年少时你便嫉妒我和师兄两情相悦,所以抢在我前边,逼着师兄许下婚约,我知道……我知道你有你的难处,但是我和师兄是真心相爱的。”说到后面,凤歌语不成句,穿着新人的喜服,直挺挺地在桑意面前跪下了,他哽咽着道:“我们是真心相爱的……小意,从小到大我们都惯着你,师兄只求你这一次,成全我们,好不好?”
桑意愣住了,他几度想要开口,可都被凤歌那声泪俱下的倾诉给逼了回去:“我们原想着将你送往边境,死生不复相见,也算是我们最后对你尽一点心,小意,不要逼我们对你动手,好吗?”
桑意别过头去,垂下眼看脚底细碎的桃花花瓣。
他已经不想继续听下去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们不要他了,这是显而易见的。
他轻声道:“好。”
听见他这句话,凤歌倒是愣住了。
桑意重复了一遍:“好。”
他抬起眼,挨个将众人打量了一遍,然而里面并没有他的小郎君。视线淡漠,除了他想见的那个人以外,时至今日依旧不将旁人放在眼里,从前是什么模样,现在依旧是什么模样。唯独有一个人——一个女子,引起了他的注意,她握着他用了百年的笛子,和他的兔子们一样,那把笛子也是他师尊送给他的礼物,当初的玄清就是用这把笛子教会他救人治病,教会他去爱一些人和东西,可玄清自己却重病不治,至今没有任何办法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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