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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俩说得来劲,浑忘了屋子里还有一人。最后还是李柏发现不对头,惊声道:“牛头,你娘是不是……魔怔了?”
孟氏从回来到现在,不但一句话没说,甚至连坐姿都没怎么变。
李昂吓得不轻,急忙上前拉了母亲的手摇了摇:“娘,娘,怎么了这是?哪不舒服?”
孟氏这才抬起头来看着儿子,面上神情让人捉摸不定,口中叹道:“唉,我原以为这辈子也就这命了,没想到临老却成了进士妻,郎官娘。便是让我今天就闭眼……”
李柏见浑家说着说着眼泪都下来了,一时哭笑不得:“别,你可别闭眼,我早饭还没吃呢。”
孟氏也不发作,看丈夫一眼,幽幽叹道:“你如今是进士官人了,模样又还能看,再续个弦又能怎地?”
“胡说八道!”李柏严肃起来。“大喜的日子尽说些触霉头的话!我这进士好比娃娃们穿的屁帘,遮羞罢了。那‘寿春府文学’不过是个虚职,从九品,比牛头还低一级!再说了,你好好的我续什么弦?”
孟氏又叹一声,抹了抹泪,指着桌上一堆东西道:“你们穿给我看看。”
那是随敕书下发的袍服冠带,李柏一听就不乐意:“大热天穿它作甚?”
李昂打量着母亲,多少能够体会到她此刻的心境,便帮着劝了父亲,爷俩都捧着官服进去穿戴。因授的是散官,品阶又低,再者,估计南京那边现在条件也艰苦,所以只配发了公服一套。
计有直脚衬木漆纱幞头一顶,圆领窄袖横襕绿袍一件,药点乌银带一条,革履一双。虽不如朝服隆重,但胜在省事,这也是公服又名常服的原因。
不多时,都穿好了出来。
有道是人靠衣衫马靠鞍,父子二人锦袍一穿,幞头一戴,革履一蹬,手再往腰带上一扣,登时抖出几分官威来。
孟氏端详一阵,又止不住泪流:“便是让我今天就闭眼,也值当了……”
打这起,李家便改头换面成了官户,虽说是喜事,但因不合时宜也没有大肆庆祝。只请了蒋谊一家,并乡里几个相好的故旧一起吃顿饭了事。
会客时,孟氏强烈要求丈夫儿子穿官服,爷俩却是抵死不从,再也不肯现那个眼。
很快到了十月间,李昂仍旧闭门用功,只是这一阶段主要精力都放在模拟省试上。李柏好赖有四次赴省的经历,倒也能够应付。只是他觉得儿子不该这么心急,反正至少还有三四年的时间,踏踏实实来才对。
在此期间,发生了几件大事。
赵构在南京即位以后,启用了李纲为相。这位在宋廷出了名的强硬主战派,一上任就主张“罢一切和议”,并积财练兵,以备金军再犯。
结果只干了七十五天,就被汪伯彦,黄潜善等主和派说动赵构,将其罢相免职,乃至逐出中枢。
十月下旬,赵构和建炎朝臣都认为南京不可守,遂将行朝从南京应天府迁到了扬州。
很多人都以为,新君即将以扬州为根据,知耻而后勇,中兴大宋。但李昂知道,扬州绝不是赵构“南巡”的最后一站。以他为代表的这个被史家称之为“南宋”的朝廷,在站稳脚跟前,还有几年的****时期。
自己要作的,就是尽快参与其中。而参与的途径只有一个,建炎朝第一次科举。
在租房寝室里,临窗书案后,李昂正借着瓷盏灯的光芒,聚精会神地钻研一本诗集,《文苑英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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