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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总是掩藏悲剧最好的幕布。
偌大的太液城中,冷冷清清几乎没什么巡城的守卫,除了来仪宫和壶梁阁,仅有的那些伊穆兰兵士也早早地回营闷头大睡去了。
枢密五人紧跟在脚步踉跄的朱玉澹后面,一路朝涌金门而来。
起初朱玉澹只是冲冲撞撞地奔走着,温兰知道,那是因为药效又发作了一些,之前她在写遗书时自言自语就已经是有了些症状,现在则变得胡言不断了。
幼鳞岩的功效便是如此,一旦与赤石脂添作一处,就会渐渐产生各种各样的幻觉。只怕朱玉澹此时的眼前已是炫彩夺目,别样光景了吧。
果然,朱玉澹走了一段之后忽然站在了原地,手足无措地喃喃自语起来,似是和什么看不见的人说话,然后又开始急走狂奔,一路赶到了涌金门的牌楼门口。
涌金门处早已没了守卫,只有门旁昔日的马厩还在。
朱玉澹见马厩旁尚自拴着几匹马,犹如得了救星,口中念念有词地上了匹白马就要向前冲。
那马大约是无人照看,饿得不行,不情不愿地走了几步。朱玉澹骑在上面身形晃晃悠悠,几次差点都要跌下马来。温和看了看兄长的脸上,依然是怡然自得的一副表情,不过还是让随从牵过马来,继续尾随在后面。
祁烈看那朱玉澹尽管晃得厉害,下盘的双腿还算是一直稳稳地跨在马肚子上,这说明她骑术的底子不差,且一定是年轻时留下的根基,即便神志已经不清醒,依然能本能性地不让自己摔下来。
入了涌金门,过了永安桥,朱玉澹忽然下了马。众人正不知道她打算要做什么,忽然见她抱着头蹲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口中越发疯言疯语。
枢密五人只有珲英是女子,她见朱玉澹如此凄惨,终于忍不住想要去扶她一把。不料刚刚靠近她,就被她一把推开,口中兀自惊恐地喊着:“别过来,朕没有头可赐给你!冤有头债有主,你的头……你的头去找血焰王要去。”
珲英不禁看了一眼身旁的祁烈,后者则因听不懂朱玉澹的话而茫然不知所以。
温和看着地上的朱玉澹,披头散发满身的血污,脚上的一只鞋已不知道去了何处,露着沾满泥土的一只脚,依然难掩腿上的细腻与光洁。额角上的血已经凝固,伤口处一片紫黑,看得人不禁心悚。
那朱玉澹惊恐了一阵,忽然换了表情,一脸的祥和欣慰,甚至还有了笑容。她再次翻身上了马,痴痴地看向远处的清涟宫。
“洁儿……洁儿,原来你就在这里,你没有去苍梧!”
她极是愉悦地笑了几声,然后将缰绳一纵,驾马向清涟宫奔去。
“快,跟上!”温兰见状,急忙手中也是一鞭挥下,紧跟其后。
他眯起眼睛细细地看向朱玉澹飞驰而去的清涟宫,依稀看到飞燕台上有个女人的身影。
“莫不是见鬼了?”温兰咒骂了一句。
朱玉澹似乎也看见了那个女人,又惊又喜,扭转马头越奔越快。
清涟宫前的青石路是位于离地二三十丈的城楼之上,不过路面既平又宽,很是安全。宫殿本身是太液岛上最偏远的一处殿宇,飞燕台则是临渊而建的一个平台,下方就是碧波万顷的太液湖。远远望去,犹如浮在湖上的一个空中楼台。
朱玉澹本来朝殿门口疾驰倒没什么,忽然转向那延伸在半空的飞燕台,却全不在意中间隔着的是空旷的深渊。
她望着空中楼台,口中不再模糊不清,终于大声又清晰喊出了此生最后的一句话:“洁儿,母亲这就来救你,再不和你分开!”
余音未绝,她从城上纵马一跃,连人带马坠了下去。
温和急忙赶到栏杆处向下看去,只见下面一片漆黑哪里能看到什么。过了片刻依稀听到一声水声,便再无声息了。
温兰执着马辔立于路中央,看都懒得看,只向弟弟问道:“死了?”
温和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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