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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天,聂勉真都在心中回味着这句话。
皇帝的女儿,下降给为皇帝倚赖又忌惮的异姓王的儿子。这些日子以来,荣显已经充分感知了未来婚姻生活中将会充斥着怎样与二人自身无关的波澜诡谲。这就是她这些日子郁郁难欢的原因。
但这认知,也不失为好事。
她已经做好了准备,抛开自己以往天真而蒙昧的逃避,昂首阔步地迈入这一场不知何时才能终止的漩涡。
聂勉真想的太过出神,竟然没有听到有人走进来的声音。
他整饬好衣冠,转过身,才发觉菱果正站在自己身后,露出羞涩的笑意。
“怎么?”他柔声问。
她的目光不安地躲闪,如同怯懦的雀鸟会因为最轻微的风而惊起。良久,她迟疑着说:“我能跟先生一起去公主府么?”
聂勉真耐心地解释:“没有教旨,内人怎么能随意出宫呢?”
“可是,芳露姐姐她们都要跟先生一起去呢……”
“这是公主的意思么?”聂勉真讶异,详细地问她。原来是那些将留在凝辉院中、不随荣显出降的宫娥们,对传言中金碧辉煌美轮美奂的公主府十分好奇。磨了公主许久,荣显终于松口答应她们一道去看一看。
聂勉真笑道:“可你是要随公主一起去的,怎么也这样心急呢?”
菱果不安地望聂勉真一眼,自他和风般的微笑中得到了勇气,嗫嚅道:“我随公主出降,也不过是从一处的高墙内,步入另一处的高墙内。我从入宫以来,从来没有见过外面的样子呢……”
聂勉真想起菱果是四岁时,便随着家人一起入宫。他感触于她语声中的忐忑与不安,心下悯然酸软。
“那就一道去吧。不必再去求公主应允了,她不会介意的。”
他就这样答应了。
出门前聂勉真去向荣显告别。
她正在窗边写字。时有风挟花叶飞入阁中,落在那裁得整齐的韶州竹筏上,沾了未干的墨迹,才写好的字就有些模糊污痕。
她也不恼,推开旧筏换上新裁,继续提笔运腕。
荣显的字常常被衍之甚至聂勉真取笑,她没有习字的耐心,帖也临得很少,只能勉强称为婉丽端秀,压根谈不上神韵风骨。
看她入神的模样,聂勉真不忍打断她,正欲无声退出去。
她却好似感知到他的目光,悠悠抬首望他。
“要去公主府么?”她问,照旧垂首临帖。
“是。”
“嗯。”她头也不抬地轻轻答道,又加了一句:“快些回来。”
她将笔端顶在下巴上,细细端详字迹,又将纸筏放到古帖旁边一个个字地比较,头一转一转,模样十分可爱。
聂勉真一笑,转身走出去。
“荼蘼还开着么?”她却又突然抬头叫住了聂勉真,这样问他。
聂勉真微微讶异,一怔间,旋即露出温煦微笑。
“是的。荼蘼还开得很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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