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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玄十七年三月初一,平卢、鲁东、鲁北三藩镇联兵二十五万,其中步军十八万,骑兵七万余,传檄天下,以清君侧之名起兵犯边,三日内连克重镇淄山外围九座军寨,兵困临淄城,临淄守将万大春力不能支,只得收缩兵力坐困孤城,连番加急军报抵京,朝野为之震动,『乱』议纷纷,既有言战者,亦有言和者,更有不少人甚至将矛头对准了“辜”的萧畏,喊出了砍萧畏的头以退三藩兵马之口号,正莫衷一是间,江南又传来了紧急军报——镇海李明川所部调动频繁,其水军主力正陆续向长江口集结,似将有异动,朝野顿时为之大哗,以为顺平之『乱』即将再现,风声鹤唳之下,民心因此而动『荡』不已。
压力,庞大比的压力,萧畏这一生中还从未感受过如此沉重的压力,尽管萧畏并不以为弘玄帝会借着檄文的由头随意地处置自己,毕竟如今马政刚刚开始,真要想复兴马政,路还长着呢,除了自己之外,暂时人能顺利地接上燕西那条线,再者,自家老爹也绝不可能坐看自己陷入困境而不理罢,故此,哪怕民间闹腾得沸沸扬扬地,可萧畏却认为自己应该是安全的,至少理论上是如此,然则面对着来势汹汹的舆论压力,萧畏还是大感吃不消,尽管也派了手下“飞龙帮”的人去鼓噪着试图扭转舆论,可惜却收效甚微,众口铄金之下,却也由不得萧畏不头疼万分的,左思右想之下,没奈何,萧畏也只好硬着头皮找自家老爷子探口风去了,这才刚走到正院子门口,却不想走得急了鞋,跟小书童萧雁撞了个满怀,萧畏倒是没事,可怜萧雁身子尚未长成,立马摔了个屁股墩儿,坐在地上“哎哟”直叫唤。
“小家伙,没事罢?”萧畏虽心思重重,可却绝不会拿下人们发作,这一见自己撞倒了人,赶忙闪身到了近前,伸手便要去相扶。
“没事?你倒是也摔一回试试,啊,是王爷啊,您来得正好,小的正奉老王爷之令去传您呢,哎哟,疼煞我也。”萧雁低头抱怨了一句之后,抬头一看,见是萧畏到了,紧赶着改了口,急急地将老爷子有请的事儿说了,末了,又接着穷叫唤了起来。[
“得,臭小子,少跟小爷来这套,诺,赏你的,够了罢。”一见萧雁呼疼,萧畏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手一,一张折叠起来的银票便已落到了萧雁的怀中。
“三十两?哈,谢王爷赏!”萧雁得了赏,屁股立马就不疼了,一骨碌跳了起来,丢下句话,飞也似地便窜得没了影。
“这小子!”萧畏懒得跟萧雁计较,摇了摇头,笑骂了一声,抬脚便走进了正院,沿着长廊穿堂过巷,直奔书房而去,方才转过一扇屏风,入眼就见萧老爷子正背对着门口,立于墙边,不言不动地盯着一副挂在墙面上的巨大地图。萧畏不敢怠慢,忙疾走几步,站在了老爷子的身后,却不敢随意出声打搅。
老爷子在这等时分看地图,莫非是打算亲自挂帅出征?这如何可能?弘玄老儿能放心将大军再次交到老爷子手中?不可能罢,敢情老爷子也就是对着地图过过干瘾罢了,哈,老爷子怕是想打仗想疯了的,可怜哦,一代名帅如今就只剩下图上作业的事儿可干了。老爷子半天都没回过头来,萧畏等着等着,不由地便胡思『乱』想了起来,一会儿觉得老爷子实出征之可能,一会儿又想着若是老爷子出征的话,自个儿似乎也能跟着去过把杀瘾,正自天马行空之际,没留神却听得老爷子的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这一仗尔有何看法?”
“啊,孩儿……”萧畏还真没想到老爷子不开口则已,这一开口便问的是这么个问题,一时间呆愣住了,竟不知该如何应对方好。
“嗯?”老爷子还是没有回头,可从鼻孔里哼出来的声音却带着浓浓的寒意,惊得萧畏赶忙略退开小半步,脑筋急速地运转了起来。
“回父王的话,依儿臣看来,山东贼寇虽来势汹汹,却未必是心腹之患,倒是江南李家之异动颇为可疑,恐需谨慎提防。”萧畏这些天来自是没少思索战局,心中已有所定见,这会儿老爷子虽问得突兀了些,可萧畏却是不惧,略一沉『吟』之后,将自己对战局的猜测说了出来。
“何以见得?”老爷子还是没有回头,也没有评点萧畏的判断,而是淡然地追问道。
“父王明鉴,北方诸藩矛盾重重,虽貌和而神离,此番三家联兵,却由出兵最少的平卢为首,其余两家岂能怨,再者,此番平卢军统领乃是刘铁涛次子刘承义,据闻此人虽骁勇善战,却脾气暴躁,由其为帅,战事若顺还罢,若是稍有阻碍,其恐将诿罪于其他两家,三家必生嫌隙,久后必败疑,而镇海李明川则不同,此人前次六凡之『乱』时未曾参与其事,潜心发展至今,其实力恐非明面上那么些人马,真要起事,必定是雷霆万钧,若强军压,则南方彻底糜烂疑,而我朝廷赋税重地大多在江南一带,一旦有失,大势恐危矣,故此,孩儿以为当以重兵压李明川,若能趁势灭之,一举『荡』平江南,则我朝廷将再心腹之忧,倘若经营得当,十年内当可一举平定其余诸蕃,再现我大胤之鼎盛辉煌,此儿臣之愚见也,还请父王赐教。”老爷子既然有问,萧畏自是不会有藏私之举,这便畅畅而谈地将数日来思考的结果详细地述说了一番。
“这么说,依尔看来,该是南攻北守喽,那为父倒想知道这北守又当如何守?”老爷子还是没有对萧畏的战略构思进行评论,而是不紧不慢地继续追问着。
嗯?老爷子问得如此细作甚,莫非真欲东山再起么?萧畏狐疑地看了看自家老爹的背影,有心想问个明白,可毕竟没那个胆量,只好吞了口唾沫,细细地思索了一下道:“父王,临淄乃是千年古城,本就是战国时期齐之国都,历代累经翻建,其城墙高大且坚固,又有万大春这等行事谨慎之沙场老将坐镇,拥兵九万有余,但得军心振奋,攻虽力,守却不难,若须退敌,则需用巧,孩儿以为兵不在多,而在精,若以一支精兵游曳于外,时时侵袭敌军粮道、渡口等兵力薄弱之所在,当可大鼓守军之士气,内外呼应之下,敌军久后必退,此厄当可忧矣。”
“荒谬。”老爷子豁然转过了身来,冷冷地扫了萧畏一眼,毫不客气地训斥道:“敌骑军众多,一旦侦知援兵所在,呼啸而至,如何对敌,嗯?”
“父王教训得是,然,孩儿以为敌强我弱固然如是,可也不是没有机会巧取之,若能算计得当,避实就虚之下,取敌为我所用也并非不可能之事。”萧畏并没有因老爷子的呵斥而有所畏惧,依旧不紧不慢地陈述着自己的看法。
萧老爷子横了萧畏一眼,哼了一声,不过也没再出言斥责,而是皱了下眉头道:“尔急着来见为父,可是有何碍难之处么,说来听听好了。”
一见老爷子不再追问战事,萧畏不由地暗自松了口气——此番萧畏虽对战局有所研判,可所思所想大体上还都是在战略层次上,至于具体的战术么,其实还真没怎么去细想,倒不是萧畏不肯下功夫,而是压根儿就法做到这一点,毕竟手头的信息实在是太有限了些,能做到战略层次的演已经很勉强了,更别说具体战术了的,再说了,水常势,兵常形,战术这玩意儿只能是根据具体的战场态势随机应变罢了。
“父王,这段时日来,流言满天下,皆是与孩儿有关,且朝中……,唔,朝中不少鼠胆之辈竟提出要孩儿之头以谢天下,孩儿……”萧畏吞吞吐吐地说着,含糊地将来意道了出来。
萧老爷子狞笑了一下,扫了萧畏一眼,寒着声问道:“怎么?尔怕了么?”
怕?那是当然,如此形势下,神仙也得腿软的,就您老爷子行,您老不怕,咱可是怕得紧了!萧畏腹诽了老爷子一句,奈地摊了下手道:“是,孩儿是有些怕了,那林国栋老儿满朝狂吠,孩儿想说不怕也难,不就是个女儿嫁给了刘铁涛么,竟要拿孩儿的命去讨好女婿,着实可恶至极!”
“哦?按尔如此说法,为父好像也娶了刘铁涛的妹子,是不是也该拿尔的小命去讨好一番,嗯?”一听萧畏这等撒泼似的抱怨,萧老爷子皮笑肉不笑地反问了一句道。[
厄,该死,咋忘了这茬!萧畏这才想起来萧旋的母亲乃是刘铁涛的同父异母妹妹,自己这句话可是连老爷子一道扫了进去了,被骂纯属自找的,这便尴尬地挠了挠头,苦笑着道:“孩儿不敢。”
萧老爷子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哼,管好尔自己的事便成,旁人如何说理他做甚,还不退下!”
“啊,是,孩儿告退。”萧畏一听老爷子这话,便知晓老爷子话里的潜台词,那便是万事自由他老人家做主,容不得旁人胡为,有鉴于此,萧畏的心情登时为之一松,紧赶着应答了一句,一溜烟地跑个没了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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