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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又元漆黑的眼睛盯着他,一动不动。
赵俊峰被这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起来,摸了摸鼻子:“我还给你带了两坛花雕酒,不过咱可说好了啊,伤好了才能喝。”
林又元的目光落到那酒坛上,又麻木地转回到了他的脸上。
“为什么不早点来?”他刚醒,气还很虚,哑着嗓子道。
赵俊峰没太听清,又往床边凑了一步,想要替他盖被子。
“小林哥……”
“你别叫我哥!”躺在床上的人猛地激动起来,拽住了他的衣领,把人搡到了自己面前来目呲欲裂。
“你为什么……为什么不早点来啊?!”
他喘着粗气,脸色因为激动而浮起了不正常的潮红,输液架摇摇欲坠。
“我……”赵俊峰艰难启齿,话还未说完,他又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抽搐起来。
“医生,医生,快来啊!”他把人扶稳,回过头去叫医生。
不多时,一帮身穿白大褂的人跑了进来,把他推出去,拉上帘子开始抢救。
赵俊峰徒劳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明明那双手除了有些茧子之外,什么都没有。他却总觉得从那一天起,他的手上就沾满了无形的血迹。
半晌,医生出来通知说抢救成功,垂在半空中的手才缓缓滑落了下来。
赵俊峰留下一句,“好好照顾他,有什么情况打这个电话”便转身离去。
那一天,包括直到现在,林又元也不知道他究竟干嘛去了。
赵俊峰买了以前常抽的五块钱两包的劣质香烟,又打了二两烧酒,来到了苏悦家门前,这里已经人去楼空了。
破旧的门板上缠满了蜘蛛网,在风中晃荡着,透过窗子可以看见屋里陈设依旧,可是再也没有那几个把酒言欢的少年少女们了。
他拎着酒下了楼,路过几个推铁环的小孩,穿过冗长的小巷,径直来到了常去的江滩上,林又元去琼州前,他们就是在这里道别的。
赵俊峰在寒风里点了一支烟,放在了旁边的礁石上,酒也拍开了封泥晾着。
暮色降临下来,他抽一口,放在礁石上的烟就被风吹短一截。
他想起了那天最后一段对白。
林又元准备走了,拍拍他的肩:“你小子加油啊,我回来要看见你升官发财,别再被人欺负了。”
宋亦武勾着他的脖子笑:“那当然,小峰比我聪明,又会来事,要当官一定是好官。”
当时的少年是怎么答的呢。
“嗯,我要是当上大官了,一定替小林哥平反,也不会让任何人再欺负你们!”
如今五年过去,少年完成了他的承诺,替自己的好友父亲平反,亲自住持了自己好兄弟的追悼会,代表组织追授他为“公安英模”,享了生前没有享受过的荣光,甚至亲手把当初招自己进来的队长送进了监狱。
他很早以前就知道和犯罪团伙有联系的就是他了,他韬光养晦一直在等着这样的一个机会。那道原地待命的命令其实不是他下的,他当时只是想,就等两分钟,只要两分钟就好,如果犯罪分子因此逃脱,他的队长必将承担起这个责任,并且永世不得翻身。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
赵俊峰连着之前搜集到的证据一股脑越级举报给了高层领导,他果真下了狱。
今天便是检察院正式下发文件要求批捕他的日子。
赵俊峰想到这里,烟头烫到了手指。
他的泪就滚了下来。
亦武哥,我给你报仇了。
一阵风过,放在礁石上的烟头明明灭灭,烟灰像骨灰一样飘进了江水里。
***
“那之后,赵俊峰功成名就,调任去了禁|毒支队步步高升,我派人去找过苏悦,她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就消失了。我仗着以前混社会攒下来的人脉开始做生意,又因为曾经帮着警察做事的缘故,黑白两道都吃得开,很快就有了起色。林诚就是那个时候来到我身边的,对了,他不是我亲生的,是从孤儿院里带回来的,他父母都因为吸|毒去世了。”
“我收养他,一来是为了自己的名声,二来也是想替过去做下的孽还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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