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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非下官能决,但下官一定将可汗此意转告吾主!”
听到乌尊可汗这蛮横的要求,元文遥满心激怒,但还是忍耐着沉声说道。
“你君臣可以从容商议,我总不会强迫齐主做什么违背他意愿之事,只是希望两国交情更深罢了。”
乌尊可汗如今身处优势地位,自然是有恃无恐,他很快又想到之前作为质子待在长安、如今已经成为自己不小威胁的侄子摄图,于是便又说道:“此番两国相谋大计,为免有什么误会,齐主也要派遣一个至亲来此传递消息。你国先主文宣皇帝也是名满天下、声闻塞外的英雄,可将他的儿子送来此处!”
眼见这乌尊可汗提出的要求一个比一个还要更过分,元文遥自是气恼至极,但他却没有权利拒绝这些要求,只能表示一定回去转告皇帝陛下。
等到交谈最后,乌尊可汗才又轻飘飘说道:“你国北面还有边卒袭扰我国部众、抢夺我国物货,元中书既是齐主派遣至此修好的使臣,也应代替齐主传令让那些边卒不得扰我、归还人货!如果冲突更大,我担心控制不住部众,杀伤这些边卒。”
“这、这想是斛律幽州师旅,请可汗千万不要冲动。下官这便修书相投,请斛律幽州止戈修好!”
听到乌尊可汗这么说,元文遥心内又是一喜,随着魏军和突厥联军冲破陉岭进入肆州之后,晋阳方面与幽州的联系便被隔绝了,如今他们也不知道幽州援军的消息,从乌尊可汗得知消息后,自然让人略感安心。斛律羡如果能够及时率领幽州师旅进入肆州,那么对于北齐诱敌深入并加以围歼的计划自然更加有利。
由于乌尊可汗漫天要价,所提出的要求都太过分,元文遥只能又匆匆离开突厥大营,星夜赶往晋阳。
在与齐使会面商讨一番之后,乌尊可汗心里的倾向性也越发明显,他接下来又召心腹来询问道:“魏国宇文柱国可遣使来求见?”
当得到否定的答案后,乌尊可汗脸色顿时又是一沉,心知宇文贵仍是坚持要包庇并为摄图撑腰。他走回案旁,垂首望着那一副金甲,口中冷笑道:“唐王欲成大事,却连区区一具金甲都不肯舍,凭什么奢望天下英雄助其成事?骄狂自大,合当事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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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文遥回到晋阳后便被直接引入宫中,当其等待皇帝召见的时候,却见侍中赵彦深被从殿中引出,就连官服都被剥去,模样显得有些狼狈。
元文遥连忙上前小声问道:“赵侍中这是……”
几名禁卫甲兵却不允许两人当道交谈,直接将赵彦深给拖向宫外。
元文遥见状后心中不免有些惴惴不安,近年来晋阳军政多被晋阳勋贵所掌控,赵彦深已经是为数不多在并省还能掌握一定话语权的汉臣,看这架势又不知因何得罪了皇帝陛下。
不过他也来不及细想,很快便被侍者引入了殿中,未暇入前参拜,便听皇帝愤怒的咆哮道:“赵彦深当真辜负国恩!其人久历显职,未尝一日遭弃,而今家国蒙难,非但无一良策以献,反而还邪言阻朕恭事孝道,当真可恨!”
原来就在元文遥奔赴突厥大营这段时间里,近来一直疾病缠身的皇太后娄氏、不对,应该是石氏,终于不治身亡。皇帝高演对此自是悲痛欲绝,想要为皇太后大治丧礼,结果却遭到侍中赵彦深的劝阻,认为如今都畿陷落、国君受困,如若再大治丧礼,必然会令六师沮丧,实在不合时宜。
结果赵彦深这一番进言触怒了皇帝,直接下令将赵彦深夺官逐出宫去。若是往常,皇帝倒也不至于如此失控,但且不说如今魏军兵逼晋阳,就皇太后病故一事,御医进言河北道路断绝、许多珍贵药材都无从寻找,所以才没能治好皇太后的疾病,至于巫婆则就更过分,直言皇太后是为国抵灾、为皇帝消难才一命呜呼。
这二者固然都是在推诿自己的责任,但他们所寻找的借口却都与皇帝有关,无论是河北的沦陷,还是家国灾难未已、竟然需要献祭皇太后,无不是在说他这个皇帝做的不称职。
高演心中自是愤怒不已,而对于亡母又心存愧疚,便想以盛大哀荣丧礼告慰母亲,却不想就连这一个愿望都遭到反对。他名为至尊,却事事不顺,连日来心内所挤压的负能量便全都发泄在了赵彦深身上。
“元爱卿快快入前,此番暗访,乌尊可汗心意可有转变?”
见到元文遥登殿,高演暂时收起心中杂乱的情绪,连忙将他唤之前方询问此番出使的结果如何,可是当听完元文遥小心翼翼的奏报后,他的脸色又变得铁青,恨声说道:“贼胡仗势欺人、趁火打劫,当真可恨!吾位谁嗣,其容此塞外胡酋置喙!他询问文宣遗孤,又是做的什么险恶计量!”
然而他话音刚落,殿中本来商讨皇太后丧事的濮阳王娄仲达的人纷纷劝告皇帝息怒,眼下联合突厥已经是为数不多能够挽回当下危困局面的方法了,而且看这样子乌尊可汗也已经心动,至于提出的要求有些过分,大可以继续再谈。毕竟在生死存亡的大计面前,再怎么过分的要求也可以商榷,怕就怕万念俱灰、彻底绝望!
乌尊可汗所提出的这几个要求,若阿史那皇后产子便以之为嗣,虽然侮辱性极强,但实际影响倒也不大。毕竟眼下阿史那皇后连怀孕都没有,即便是答应下来,还不知道哪年执行。
可是让文宣帝的儿子前往突厥为质,很明显乌尊可汗不知道在打着什么鬼主意。不只是高演这个皇帝,就连娄仲达等一干晋阳勋贵们也都不由得暗生警惕,毕竟当年他们也都参与政变,夺了文宣一脉的皇位。
在群臣苦劝皇帝以大局为重,答应乌尊可汗来年以阿史那皇后之子为嗣后,高演只觉得后一个条件似乎也没有什么大不了:“若此劫难不能逃脱,则我等与国俱亡当下。乌尊可汗即便欲以文宣后嗣弄事,亦是兴继亡绝,于我未为坏事。只不过,太原、济南自幼羸弱,无刚强之质,可遣范阳王前往。”
太原王高殷、晋安王高绍德都是文宣与李皇后所生嫡子,高演不可能将此二子送出于外,而范阳王高绍义乃是文宣庶子,即便乌尊可汗想要凭此搞什么动作,只要晋阳政权仍然存在下去,高绍义的法礼性终究不高。
“当下晋阳犹有甲士十万,危亡之际,城中壮丁、诸家奴婢俱可征发,又可得战卒数万。幽州师旅五万之众缘北而来,可以阻断贼之退路。如若乌尊可汗肯于助战,则我内外近三十万众,何患不能歼灭此路贼师!”
在有了将突厥拉拢过来的可能之后,高演和一众晋阳勋贵们的心情又转为乐观起来,东面平原王段韶镇守井陉,使得李伯山河北魏军迟迟难入,而西山长城虽已告破,但只有少量魏军师旅跨界而来,并不足以撼动晋阳城防。
当下对晋阳最有威胁的,便是停驻在肆州的那一支魏军武装,如若将这一支人马引至晋阳城下凭着优势兵力加以歼灭,那么魏军此番攻势将被化解大半。河北沦陷诚然是让人懊恼,但单凭李伯山这一支人马,也休想再撼动晋阳的防御。只要晋阳这里危机解除,来日收复河北等地,也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在这样一个美好愿景的刺激之下,尽管乌尊可汗所提出的要求让北齐君臣都倍感屈辱,但还是咬牙答应下来。只要应对过眼前的危机、挫败魏军这一次的进攻,西魏也必将元气大伤,北齐君臣卧薪尝胆,收复失土、中兴社稷也绝非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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