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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三郎指着那点点灯火,张开双臂,似要将之揽入怀中,道:“修齐治平,我儒之宿命也。方今乱世,大厦将倾,正需以武荡涤污秽,正本清源,而后文治可也。武者,非止杀戮也。当使子有所育,老有所依,壮有所用,男子皆丈夫,女子无欺凌,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此,我心中之武也。愿为此武夫,以我一腔血,三尺剑,守护大唐万家灯火。”
“不意三郎竟有此志。”
“道阻且长啊。”
“亚圣有云,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我看豹骑军颇具气象,未必不能成此伟业。”
“哈哈,那是。必能成功。”李三郎拍拍二哥肩膀道,“有二郎这等勇士,何事不成。”二郎被这两个酸丁酸得可以,嫌弃地抖抖肩膀,道:“去去去。又说这些酸文。还万家灯火,这里有几盏灯。就你这小胳膊,护得住几个。”
“你看,说你不读书吧。这修辞手法有拟人,有比喻,有借代,有夸张。万家灯火,这用的是夸张。领会精神,领会精神么。”
二哥知他是想逗自己开心,但还是忍不住骂他:“滚。小白脸。”
李三郎摸摸一点也不白的俊脸,道:“二郎,有个事我有没跟你说。”
黑哥懒得理他:“说了。”
“都说了么?我怎么不记得。”李三郎起身,嘀嘀咕咕作势要走,嘴里嘟哝道,“大王昨日说派遣豹骑军去平州,这事我说了么?”二哥怕听得不实,一把将他拽着坐下,道:“什么什么。你再说一遍。”李三郎看他猴急的样子,不再逗他,道:“昨日,大王决定任命大兄为山北安抚使,令我军去平、营备边,安抚山北。”
“当真?”
“这能有假。”李三郎道,“因你家里事繁,没与你说。左右筹备粮草器械还需些时日,一时半刻也走不了。不过,目下只说让咱们巡边备边,是否能够镇守尚未可知。你也知道,这巡边和镇守,差别还是很大的。”
二哥自舀了一大勺酒灌下,道:“与我说说,怎么干。”
……
咱二哥在庄里可呆不住,次日清晨就匆匆回城。
军中的小道消息满天飞,左营军士均已听说将往平州之事。众人济济一堂,李存义将军端坐主位,看下面群星璀璨,多少有些志得意满。先照顾一下新人,道:“卢郎。我这左营很快别立一都。已经说好,给我一千六百员额。战兵一千,文书医官杂兵一百,辎重、辅兵五百。现在俺只将近六百战兵,辅兵二百,差了八百,能在幽州募满最好。这样,你这里老弟兄有多少来多少。给你一个营头,还干骑军,二百战兵,做个后营吧。丑话说在头里,人来了得筛,不合用不能进,新兵入营亦须按我豹军规矩操练。”
卢八等人哪有话说。老弟兄们后营放一点,别处安插一些,挺好。郑大孜孜以求多少年,想有个外放始终难以如愿,混到最后连老板李匡威自己都完蛋了。豹军这马上就要占山为王,此时不紧紧跟随还要怎的。
二哥对牛犇道:“来时俺说,将步军给起好,亏不了你。往后步军这一营做个中营,你来带着。”牛犇闻言热泪盈眶,俯身道:“愿为将军效死。”
“张郎。”屠子哥亲切地拉着老铁匠的粗手,郑重说道,“左营二百骑给你。郭郎,你与张哥用心带好左营。”张顺举、郭靖一起领命。“王义这厮我用着顺手,就跟我在前营如何?”张铁匠毫无异议,一个远亲马匪头子,没啥舍不得。马上他打算从家里拉批亲信子侄、伙计进来,还怕位置不够呢。
屠子哥得了舅哥的话,才对老马匪道:“王郎那你跟我在前营,斥候、游骑还是你来。”能紧随二哥身边,王寨主毫无怨言。尤其二哥主动跟张顺举提起,免了自己难做,让他非常舒心。
最后说到刘家兄弟。“刘郎,俺知你兄弟对这打打杀杀不耐烦,委屈你跟我有年,此次咱也立个辎重营,都交你管。往后辎重、辅兵还有文书医官之类,你都管起。原来诸事有李三罩着,以后军中吃喝拉撒,我就找你问了。”刘三、刘四兄弟对望一眼,俱感欢喜。
眼看队伍壮大,老铁匠笑呵呵道:“咱这都也得起个名头吧。”
起个响亮的都名真是正事。还是个小营头时,李大就弄了个豹子营的名头,如今左营眼看就要发达了,也该弄个响当当的都名,以后行走江湖也要吹牛不是。武夫们纷纷献言献策,可惜限于见识,所提无非虎豹熊罴之属,只差没把豺狼猫狗说出,二哥均觉差点意思,暂且放下。
众人遂吃喝玩闹一阵,散了。
……
次日酒醒,二哥自忖还要跟李大问问明白。整顿队伍这是大事,虽然那夜李三说了让他别立一都,但毕竟得找大李确定才好。
地冻天寒,二哥裹紧了幞头,罩上裘皮大氅,与几个亲随就往老李家去。才出门,却见个花子蹲在路口,约摸有个五尺多不到六尺高矮,挂着满身的破布条,蜷在墙角,冻得瑟瑟发抖。出门见花子,看他身量消瘦,蓬头垢面,满身污秽,二哥颇觉晦气,就想绕开走了。不料那花子看他出来,竟激动着起身就往过贴。边上跟随的郑全忠恪尽职守,眼疾脚快地一脚扬起,落在那花子小腹,将他蹬倒,捂着肚子在地上乱滚。
这猴子跟了二哥数年,好吃好睡,操练不辍,混长了不少力气,不似从前那么一把骨头,身手也有一些,对付个花子那是绰绰有余。只可惜误了年岁,个子不能再长,始终五尺来高,跟着七尺有余的二哥出门,一高一矮,很有喜感。
你想这猴子如今力气不小,那瘦骨嶙峋的花子哪吃得住。中他一计窝心脚,五脏六腑跟翻了锅一般沸腾,尤其肺腑遭殃,好几口气倒不上来,缩在地上抽搐。忠心护主的郑全忠上去还要再打,却听那花子晓得再挨要被打死,使出吃奶的劲儿哭嚎起来。
“莫……莫打。郑郎,郑爷爷,爷爷是我,奴是安娃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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