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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13-3-17
禁中,郭树垂着眼皮,笔直站刘皇后旁边,刘皇后脸色铁青,半晌才看着郭树问道:“他从哪儿听来信儿?”
“没查出来,我细细理过,有七八处嫌疑,宫内黄门例由门下中书管束,他只要留心,这是早晚事。[]”郭树沉声道,刘皇后深吸了口气,轻轻冷笑了一声吩咐道:“姓李不能再留了!”
“娘娘!”郭树眉头紧皱,看着刘皇后劝道:“这不合适,万一……我看,还是给她换个地方吧,外头就报个病亡。”
刘皇后冷眼斜着郭树,郭树坦诚直迎着她目光,半晌,刘皇后长长叹了口气道:“好好,随你随你,别呆宫里头了,就……把她挪到姜彦明府上去。”
郭树呆了片刻才苦笑着点了点头。
李丹若跟着内侍一路转来弯去,走了好一会儿,才到了后园湖心水阁里。
刘皇后懒懒歪榻上,见李丹若过来,烦恼摆手道:“行了行了,别多礼,坐这儿,陪我说说话儿。”
李丹若榻前椅子上落了座,侍女上了茶,就轻手轻脚退出了水阁,刘皇后看着李丹若问道:“安顿好了?”
“嗯,安置后园碧云天,那一天景色好,又疏郎,便于养病。”李丹若苦笑答道,她怎么也没想到,这烫手红炭竟被刘皇后送到了自己府上。
“唉!”刘皇后长长叹了口气:“这几天灰心很,你说说,我这一通忙,后是不是给他人做了嫁衣裳?”李丹若一时怔住了,仔细打量着没精打彩刘皇后笑问道:“哥儿事?”
“嗯,”
“哥儿是娘娘亲生儿子,娘娘心里,还有什么比哥儿要紧?哥儿很懂事,每回做错什么,或是什么没做好,就难过不行,说娘娘要伤心了,说娘娘一伤心,他就难过,这母子连心,也是心对心换来。”李丹若停了停,看着刘皇后继续道:“五郎生而无母,是姑姑养大,他心里头,姑姑就是娘亲,回回一说话,我说我母亲从小怎么怎么疼我,他就说姑姑小时候如何如何待他,有一回我俩说晚了,他半夜里不知道做了什么梦,爬起来就往外走,说梦见姑姑来了,第二天天没亮,就出城去给姑姑上香,我有时候细想想,我对母亲还不如他对姑姑情深呢。”
“虽说知道你是劝我,不过你这么说,我心里好受多了。”刘皇后挪了挪笑道,李丹若也笑起来:“不光是劝你,这是实话,都说人心换人心,别说人了,你看看后面园子里养鸽子,那小雏鸽被人嘴对嘴喂大,它就当那喂它是娘亲,围着他又叫又蹭,上回娘娘不还感慨,说这鸟儿也有灵性,知道是谁喂大。”
“这人跟鸟儿能一样?”刘皇后拿了只靠垫放身后,稍稍坐直了些,看着李丹若道:“要是平常人家,这事我不想,可这是天家,就是亲生母子因了那个大位,都能生出龌龊、生出深仇大恨,何况……就怕小人挑唆。”
刘皇后说到皇家传承这样事,李丹若谨慎笑着没开口,刘皇后沉默了片刻接着道:“官家身子一天不如一天,哥儿还小。”
“哥儿本性纯良,”李丹若斟酌着笑道:“这一条先定了根本,再往后,不过就是让哥儿远小人近君子,等哥儿长大定了性,也心明眼明了,再有什么魑魅魍魉,一来他也能分辩了,二来也惑不动他,你也别想太多。”
“嗯,我也是这么想,礼部推了范文浦做这一任主考,范文浦虽说迂腐了些,倒是个正人君子,为人师表也当。”刘皇后突然转了话题,李丹若心思转飞,想了想笑道:“范先生人望极厚,从前也做过太子太傅,做这一任主考也是众望所归,可范先生崖岸高峻,不易亲近,给那些举子进士们讲学自然好,可这样先生教小孩子。”
李丹若话坦诚而直接:“小孩子心性未成,活泼好动,再说他们这个年纪,哪里分得出先生学问深不深,是不是正人君子,是不是大儒,他只凭心性,范先生这样,您想想,哥儿能喜欢听他讲学教训么?”
刘皇后呆住了,半晌才抬手抚额道:“这也是,哥儿这年纪,是得寻个他肯听进去。”
“是啊,就象上回,哥儿咬手指,黄嬷嬷一天不知道说多少遍,哥儿理也不理,娘娘就跟哥儿说过一遍,哥儿就记住了,再没咬过,那是哥儿跟您亲近,信服您,这寻先生也是这个理儿,若是能寻个哥儿又喜欢又信服,那先生教东西,他必定肯用心学,若哥儿看到先生就厌烦,您说说,能学个什么好?那毕竟是孩子。”李丹若接着劝道。
“嗯,”刘皇后赞同‘嗯’了一声,低着头思忖了片刻,抬头看着李丹若道:“知道你不大听朝堂那些事,有件事我跟你说说,你帮我看看。”
“嗯。”李丹若点头答应,刘皇后眼睛微微眯了眯道:“孙先忠该挪一挪了,我想让姜彦明入阁,你看呢?”
李丹若吓了一跳,看着刘皇后呆了一会儿才开口道:“若照我意思,不想他入阁,我不知道他意思,这事我和他从来没想过,不过,男人么,总想建功立业,能做到首政大臣,这是做臣子大荣耀,这梦天下男人都做,他必定也做过,只不过。”李丹若停了片刻,仿佛整理着思路道:“他何以服众?这百官之首,首要就是众望所归,他这年纪要众望所归,那怎么可能。”
刘皇后半晌才慢慢呼了口气,抬手揉着额头道:“我就知道你不赞成,我知道范文浦是众望所归,可我就是不想用他。”李丹若微微转过头,抿嘴笑起来,刘皇后探手拍了她一掌嗔怪道:“死妮子,笑话我!”
“我哪有,谁笑你来!”李丹若往后闪了闪,忙摆手否认,刘皇后白了她一眼,往后靠着连叹了几口气:“从前望京班跳胡旋儿时候,就想天底下没有比当皇帝好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谁也不敢逆了自己意,那才叫自由自,现才知道,还是当初跳胡旋儿时候自由自。”
“嗯,责任越大,牵绊越多,一举一动越要慎重,哪能自由自。”李丹若也跟着叹息道,刘皇后没答话,只闭着眼睛,脚尖轻轻点着,仿佛跳动,李丹若微微有些感伤看着那只动节奏分明脚尖。
好半晌,刘皇后才睁开眼睛,看着李丹若道:“好啦,跟你说一说,我心里舒坦多了,哥儿寻先生是大事,你也帮着留意留意,嗯……”刘皇后边想边说道:“这样,挑几个出来,让哥儿一个个跟着学学看看,看看他喜欢哪个。”
“这样好。”李丹若抚掌赞成道,刘皇后又交待了几件闲事,叫了使女进来,吩咐点茶,两人看着湖里湖边春景,喝了两杯茶,李丹若就告退回去了。
初夏热有些凌利,丞相孙先忠长子孙世庆科举中给人说项,被范文浦查到,先是按下了,谁知道孙世庆心中不忿,买通帮闲污范文浦清名,被人告到府衙,很就查一清二楚,连孙世庆和范文浦为何交恶也查明白,刘皇后大怒,锁了孙世庆下狱,孙先忠教子不严罢了相,家闭门思了一个多月过,被贬为利州路观风使。
范文浦重返相位,姜彦明和姜家诸人长长松了口气,这一场仗明里暗里不知道过了多少回手,总算搬走了孙先忠,姜家刚能喘口气,程老太太病拖了大半年,强撑着分了家,又遗言分家不分居,就撒手走了。
姜奉德跪母亲灵前长跪不起,痛心疾首,程老太太丧礼风光大办,满了一月后,姜奉德侍奉母亲棺木返乡,三爷姜彦志也随父同去,直留江宁侍候父亲两三年才重又回到京城。
秋末,朝廷动荡已平,姜家也从丧事中渐渐恢复,二爷姜彦书不愿意呆京城,选了秦凤路凤翔县知县,不等过年就启程赴任了,姜彦道埋头苦读,准备两年后省试,姜彦英一心要奔赴边关,却被姜彦明强留下,要他成了亲再说,姜彦莹和吉清河过了小定,只等姜彦莹出了孝就成亲。
姜家暂时平静,可姜彦明却领了教导大皇子读书差使,这叫姜彦明和李丹若对坐生愁肠,他们一家都系大皇子身上,异日若大皇子即了位,姜家就是众矢之,站高,跌起来也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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