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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走正道 以德生财义中取利（第5页）

胡雪岩在浙江多年，特别是王有龄出任湖州知府后，对蚕丝业里面的名堂看得十分清楚。他一直想在蚕丝业中分一杯羹，只是苦于力量不够，而暂时不能大干一场。但小打小闹毕竟不是胡雪岩的性格，他的目标是“销洋庄”，与洋人较量。当然，胡雪岩心里很清楚，自己的实力再大，如果没有官场靠山的强力支持，也无法斗过有政府背景的洋人。后来，随着王有龄升任浙江巡抚，官场靠山越来越硬，胡雪岩才得以大展拳脚，与洋人斗法。按胡雪岩的说法，就是“官场摆平了，自然好与洋人斗法”。

原来，何桂清在胡雪岩的帮助下，于咸丰四年（公元1854年）四月，顺利调补仓场侍郎，到秋天漕米海运事毕，又继黄宗汉而成为浙江巡抚。

何桂清坐上浙江抚台的宝座，王有龄自然得意，咸丰五年（公元重855年）调补首府杭州府知府，不久又兼署督粮道。同一年，赏戴花翎，并奉旨交军机处记名，遇有道员缺出，请旨简放，这称为“内记名”，越过吏部这一关，是补缺最优先的“班次”。

咸丰六年（公元1856年），王有龄又奉委兼署盐大使，护理按察使，集粮政、盐务、司法于一身，为浙江第一能员，也是浙江第一红员。半年后，两江总督怡良，因病免职，何桂清奉旨以二品顶戴署理两江总督，又保王有龄为江苏按察使，不久又署理布政使，就是藩司，掌管一省的财政与人事。

咸丰十年（公元1860年），太平军李秀成为解金陵之围，出奇兵攻克杭州，城破之日，浙江巡抚罗遵殿“殉节”。在达到诱敌分兵的目的之后，李秀成主动撤离，一举击溃清军江南大营。王有龄则在何桂清的保奏下，顺理成章地升任了浙江巡抚。

有了浙江巡抚这个护身符，胡雪岩决定与洋人大干一场，但仅凭胡雪岩一人的资本，何以能够收购完浙江一省的生丝?办法无非还是借助官场靠山。胡雪岩让王有龄出面，由浙江巡抚牵头，成立蚕业总商会，商会成员都是浙江的大富翁、乡绅和告老还乡的官员等，这些有钱的人如果愿意出钱，则出钱；不愿出钱则提供担保。向谁担保呢?向那些蚕农。胡雪岩向那些前来卖生丝的蚕农们讲明：“我们先垫付你一部分钱，另外一部分我出具欠条。这个欠条由蚕业总商会担保，而且加盖浙江巡抚的大印。这部分钱一般等到秋天就付给蚕农，而且还付有高过钱庄同期存款的利息。

当然，胡雪岩说得再好听，蚕农对这种方法还是半信半疑，毕竟好听话不能顶银子花。金黄银白，除非自己亲眼所见，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知道它是什么颜色。于是胡雪岩又召开商会，对那些有钱的富翁们说：“你们负有的责任，是与那些蚕农们当面解释，让他们确信他们完全可以从中得到好处。这是正常的商业交易，不是官府的敲诈。而且事成之后，每个股东都可获取丰厚的利润。”

商会那些有钱的主儿开始琢磨：“自己只出信誉担保，以后即便有什么闪失，绝不会损失一分钱，而且还可以往官府头上推。如果自己现在不答应胡雪岩，明显是不给胡氏的背后靠山——浙江巡抚的面子。况且以后事成又可以获一大笔钱，此事何乐而不为?”

于是他们开始在各地大力宣扬：胡雪岩是诚实的商人，绝不会欺骗蚕农，而且有官府和商会的双重担保，更没有任何闪失。这些人都是富甲一方在当地很有声望的大户，他们的话有时甚至比官府还具有说服力。很快，蚕农便打消了心中的疑虑，纷纷把生丝交给胡雪岩。

胡雪岩这一“釜底抽薪”的招术确实够狠，被断了货源的洋人一下子慌了神儿，西方许多国家，尤其是英国，他们的丝厂都依赖中国的丝源，这样一来，让胡雪岩把丝源垄断起来，他们国内的许多丝厂“无米下锅”，纷纷告急，众多外国洋务商办于是都跑来找胡雪岩，要求把生丝卖给他们，哪怕价格高一点也无所谓。然而，此时胡雪岩的报价已不是高一点的问题，几乎要比以往的生丝收购价高出一倍，洋商一听各自摇头。

无奈的洋商转而进行密谋，通过他们的洋务代表进京贿赂京中一些高官，希望他们能制止浙江巡抚参与商业行为。然而胡雪岩对此早有预料，他在收购之初就说服浙江巡抚王有龄上了一道奏章，道：“江南丝业，其利已为洋人剥夺殆尽，富可敌国之江南大户，于今所余无几……，民无利则国无利，则民心不稳，国基不牢。鉴此，本抚台痛下决心，力矫蚕桑弊病。兹有商贾胡雪岩者，忠心报国……”奏章把胡雪岩的行为大吹特吹了一番，同时对洋商给政府经济带来的损害也作出了准确的剖析，所以奏章一到京中，许多大臣都认为有理，纷纷上奏皇帝，希望其他省份也效仿浙江。因此，那些受纳外国洋务代表贿赂的大臣们见风头不对，谁也不敢贸然行事，加之指责浙江巡抚的证据也不够，洋商靠皇帝下令制止胡雪岩的企图明显无望。

一计不成，洋人又生一计。决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们放出风声，说胡雪岩的生丝他们坚决不收，即使是压低价格卖给他们，而在其他省份的生丝他们则是大量收购，不但收购价颇高，而且当场兑现银两。

这种举动对胡雪岩无疑是致命一击。如果洋人真的从别的省份收购到足够的生丝，哪怕只够维持一个月的生产，对胡雪岩来说，都是不敢想像的。但胡雪岩毕竟具有过人的本事，为了逼洋人就范，胡雪岩又去上海与当地很有名望的商界领袖陈正心寻求联手。因为上海是洋商们的聚集地，这里聚集着各种各样的商行，包括林林总总的丝行，而且所有运往国外的生丝几乎全都是从这里装上船的。

洋人们在中国的丝绸生意，是通过他们在中国的经纪人做的，洋人出资，雇用一些精明能干的中国商人，由他们出面把生丝收到上海，然后再给他们一笔佣金，与洋人的巨额利润相比，这些经纪人的佣金实在少得可怜，但他们自己没有足够的资金，因此不可能平等地与洋人讨价还价。

胡雪岩的想法是，通过陈正心联络这些洋人的经纪人，共同对付洋人。而那陈正心家财万贯，为人豪爽，素有“小宋江”之称，在上海极有影响。对于胡雪岩的提议，不仅慨然应允，还马上广发请帖，召集上海各丝行老板商议，并不让胡雪岩出面，而是就浙江胡雪岩的做法征询意见。真是一石激起千重浪，众丝行老板纷纷抱怨洋人贪得无厌，并感叹上海没有胡雪岩那样的人物，甚至有人喊道：“陈老前辈若出来带头倡导，我等必定响应。”

陈正心见火候已到，把桌子一拍：“诸位兄弟，我陈某理解大家的心情，各位若果真有心与洋人干上一场，我陈某倒真的愿意领这个头。”

一听此言，各商行老板都变了脸色，有人露出喜色，有人面带迷惑，有人则是面如土色。与洋人斗法，稍有闪失就砸了自己的饭碗，这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万一与洋人斗法翻了船，那又怎么办?自己的损失谁来承担，这可不是光凭嘴巴说几句漂亮话就能解决的。

片刻过后，有一老者站立了身子对陈正心道：“陈兄，小弟的商行你也晓得，当天赚钱当天吃，若有个什么差错闪失，全行十几号人就非饿肚子不可。”

紧接着又人响应道：“是啊，陈老板，你底子厚，跟洋人斗，是不怕的。即使丝生意做不下去，还可以做别的生意，反正你门路也多。我们就不同了，丝行一关，就只有讨饭的份了。”

陈正心坐稳了身子，品了一口香茶，慢条斯理地对众人道：“诸位，不要心慌，我陈某绝非莽撞之人，不会把大家陷进困境。跟洋人斗法，我这次是铁了心的，诸位都有所了解，我的主要生意并不在生丝上，但是现在我决定把大宗款子用来做生丝生意。我并不要大家都把生丝囤积起来，我只希望大家把生丝不要卖给别人，而是卖给我陈某，价格上，绝不比洋人少一分。”

这一席话听得下面的洋行老板悚然动容，到此时他们方知陈老板真的是下定决心要与洋人大干一场。只是有人心中还在嘀咕：“洋人与我们合作这么久，而且两方面从未出过什么差错，洋人年收购稳定，而且需求逐年增大，如果你与洋人闹翻了，那往后的年份谁又来收购生丝呢?”

陈老板仿佛看穿了众人的这种心思，他哈哈一笑：“各位，今天有位远客，我给大家介绍一下。”

胡雪岩从内室中走了出来，向大家行个礼。众老板心中暗自嘀咕：“这是何方神圣?”然而一看他那身穿戴打扮和气质风度，就知道不是一般人。

陈正心起身给众人引见：“这位是胡雪岩，浙江来的朋友。”

“胡雪岩!他就是胡雪岩?”下面七嘴八舌议论开了。胡雪岩在浙江的作为早已名闻天下，更何况是丝行中的人，岂有不知的道理?而且他们其中还有许多人在生意上与胡雪岩有过瓜葛呢，今日一见，才算睹其真容。

陈正心接着说道：“各位，胡兄弟的来意想必大家也猜着几分，胡兄弟在浙江与洋人斗法，大获全胜，洋人又气又愤，今日胡兄弟来上海，也是为着丝上的生意。”

胡雪岩道：“各位，在浙江，我能与洋人一相较量，全赖浙江各地的朋友帮忙。今日来上海，人地生疏，还望各位多多帮助，多多指点。”

这番礼节周全的开场白听得各位老板心中暗自钦佩。然后胡雪岩就洋人的生意经大谈起来，他道：“洋人的丝厂长期以来在中国进口生丝，进价便宜，而制成的布、绸却是昂贵无比，洋人越来越富，而国人越来越穷。其原因就在于我国民心不齐。在这些事关民族利益的生意上，从商之士，理应同心协力，同舟共济，而不应互相猜忌，彼此拆台。只要大家一条心，联合起来，把生丝压一段时间，洋人们的厂没米下锅，那么生丝的价肯定会大涨。”

没过几天，上海的丝行老板一致要求提价，他们对洋人说：“胡雪岩已经答应出高价收购我们的生丝。”

洋人这才明白事态的严重性。他们还想私下分化拉拢，对某些商行许诺以高价，然而却遭到拒绝。那些商行的老板告诉他们，如果他们私下把丝卖给洋商，不仅会受到同行的谴责，而且还会背上卖国的恶名，更会得罪上海的陈正心，他在上海可是个黑白两道都吃得开的人。”

在这种情况下，洋商知道除了同胡雪岩当面谈判之外，其他方法都是行不通的。加之国内生产厂家的告急电报雪片般地飞来，使他们不得不给胡雪岩一个公平合理的价格。在与洋人的斗法中，胡雪岩借助官府的势力大获全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