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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重品牌 诚信待人信誉至上（第5页）

男女授受不亲，不便主动去扶，到底阿巧跪了一跪，她站起来轻声说道：“何老爷请坐!”然后，搬出茶盘，为他们泡了一壶龙井，随口轻声说道：“旅居客栈，没有什么招呼，真不好意思。”

“客气，客气。”既然真是当作自己人看待，何桂清便也不再拘束，坐到窗前上首一张椅子上，首先向胡雪岩道谢：“多蒙专程下顾，隆仪尤其心存感激，天南万里，何况烽火，居然得尝家乡风味，实在难得!”

“说实话，都是阿巧姐的主意。”

“可人，可人!”何桂清的视线又落到正在装果碟子的阿巧身上。

“没有什么好东西请何老爷吃，意思意思。”阿巧捧了四个果碟子走过来欠声说。四个果碟子都是她带在路上的零食，一碟洋糖、一碟蜜枣、一碟杭州的榧子、一碟是昆山附近的黄瓜子。“谢谢!谢谢!”何桂清的目光随着她那一双雪白的手转，心里翻腾不已，蓦然警觉，这忘形的神态是失礼的，便很不情愿地收拢眼光，看着胡雪岩说：“雪岩兄真是好福气，隽侣双携，载酒看山，不要说是这种乱世，就是承平时节，也是人生难得之事啊。”

在胡雪岩说话的时候，何桂清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同时在不断地想：阿巧是什么路数，与胡雪岩是怎么回事?因为如此，胡雪岩说了什么根本没听清。直到阿巧悄悄离去，倩影消失，他才顿觉，既不安，又好笑，想想不能再坐下去了，否则神魂颠倒，不知会有什么笑话闹出来呢?

“我先告辞!”何桂清起身说道，“今晚上奉屈小酌，我要好好请教。”

“不敢当，不敢当。”胡雪岩很客气地说。

“雪岩兄!”何桂清很认真地说：“我不是客套，雪轩跟你的交情我是知道的，他信中也提到，说你‘足智多谋，可共肝胆’，我有些事，要跟你商量，请务必前来。”

“即如此，我就遵命了。”然后，胡雪岩将何桂清送出大门，等他上轿后才回到自己住的屋里。

当天晚上，胡雪岩到了学台府，何桂清对胡雪岩说：“雪岩兄，今天这个饭局，只有你和我两人，咱们无话不谈。”言下之意是叫胡雪岩放心，大家都是自己人。

胡雪岩顿时感到一丝温暖，心里很感动，但也相当慎重地说：“云公，当初雪公把信交给我的时候，就特别叮嘱，云公如果有什么吩咐，务必照办。这句话，我亦不肯随便出口，因为怕力量有限达不到。如今我不妨跟云公说，即使办不到，我觉得云公一定也会体谅，所以有话请尽管吩咐。”

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何桂清也就无所顾虑，很坦率地说：“黄寿臣（黄宗汉字寿臣）是我的同年，他如果不走，我不便有所表示，现在听说他有调动的消息，论资格，我接他的缺，也不算意外，所以雪轩为我设谋，倒也不妨计议计议。对我来说，动是总归要动的，现在不是承平之世，学政没有什么干头，如果说想到浙江去，变成与黄寿臣相争，同年相好，说不过去，叫我回去当礼部侍郎的本缺，亦实在没有什么意思，我在想，像仓场侍郎之类的缺儿，倒不妨过渡过渡。”

“仓场侍郎”这个官职，胡雪岩知道，因为与漕运有关，听王有龄谈起过。仓场侍郎驻通州，专管漕粮的接收和存贮，下面有十一个仓监督，是个肥缺，做两三年下来，外放巡抚，便有了做清官的资本，因为兜里已满，用不着再刮地皮了。

胡雪岩的脑瓜儿转得快，一下子想到浙江的漕运，从王有龄到嵇鹤龄，海运局的麻烦还有很多，有许多核销的账目，需要通州方面的帮忙，如果何桂清能够去掌管其事，一切就都方便了。于是便说：“云公，你这个打算，真正不错!说到这上头，我倒有身劳可效。天下的漕粮重在江浙，浙江方面的海运，只要云公坐镇通州，说什么便是什么，一定遵照云公的意思办理。”

“喔，”何桂清很感兴趣地问道：“浙江的海运，雪轩已经交卸了，你何以有这样的把握?”

“雪公虽已交卸，但现在的坐办嵇鹤龄，跟雪公仍旧有极深的渊源。而且嵇某人还是我的拜把兄弟。”

“原来如此!”何桂清欣喜中又有诧异，觉得事情竟然这么凑巧，是个好兆头。

“至于江苏方面的海运，云公想必比我还清楚，而且由江苏调过去，不论谁来办、必定都是熟人，自然一切都容易说话。”说到这里，胡雪岩作了一个结论：“总而言之，云公去干这个缺，是人地相宜。”

“能人地相宜，自然就可政通人和。”何桂清停了一下，又说，“我本来只是随便起的一个念头，不料跟你一谈，倒谈出名堂来了。我已写了信到京里，想进京去一趟，‘陛见’的上谕，大概快下来了，准定设法调仓场。”

何桂清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便见得已拿胡雪岩当作无话不谈的心腹。胡雪岩自然明白，人与人之间，交情跟关系的建立与进展，全在这种地方有个扎实的表示。这一步跨越不了，密友亦会变成泛泛之交，因此，胡雪岩当然不会轻易地放过。

“云公!我敢说，你的打算，不能再好了。事不宜迟，就该放手进行。至于所需银两，云公知道的，我做钱庄这行生意，最怕‘烂头寸’，你老这趟进京，总要用我一点才好。”

胡雪岩不愧是胡雪岩，这样说既为何桂清解决了“跑官”所需的费用，又保住他的面子，名义上还是何桂清帮了自己的忙，用了自己的“烂头寸”。

何桂清从心里对胡雪岩刮目相看了，“怪不得雪轩佩服。”他说，“雪轩以前虽不得意，却也是眼高于顶之人，平日所见人物，少所许可，独独对你不同，原来你果然不同。”

正事谈定，两人自然是开怀畅饮。酒过数巡，有了几分酒意的何桂清，话也就少了许多顾忌，他忽然说道，“雪岩兄，我有件事，要腼颜奉托，内人体弱多病，性情又最贤慧，常劝我置一房妾侍，可以为她分劳，照料我的饮食起居。我倒也觉得有此必要，只是在江苏做官，纳部民为妾，大干禁例。这一次进京，沿途得要个贴身的人照料，不知道你能不能替我在上海或者杭州，物色一个人?”

“这容易得很。请云公说说看，喜欢怎样的人?”

“就像阿巧那样的，便是上上人选。”何桂清脱口而出。

官场春风得意的何桂清，居然迷上了阿巧，这多少使胡雪岩有点意外。对于阿巧，胡雪岩自相遇之日，便有“东北西南，永远相随无别离”的属意。现在要做出“断臂赠腕”的举动，这个决心委实难下。不过，胡雪岩转念一想，自己与王有龄将来前途如何，与何桂清是否出任浙江巡抚大有关系。

进一步而言，就算何桂清真的出任浙江巡抚，倘若交情不够，自己的好处还是有限。胡雪岩心想，古人尚有买妾赠友的雅好，而且杭州从前也有个叫年羹尧的大将军，身边妾侍很多，但在被抄家的时候，他尽量把身边的侍女遣散与朋友。想到这里，胡雪岩心中释然，他认为决不能为了一个女人而坏了自己的大事。于是做了“退一步想”的打算，忍痛割爱，将阿巧让给了何桂清。

何桂清见胡雪岩竟然以美相让，真是欢喜莫名，喜出望外，对胡雪岩感激不尽。从此之后，在官场上，胡雪岩又多了一个朋友。不久，何桂清果然出任仓场侍郎、外放浙江巡抚，并且又升任两江总督，一路扶摇直上。而何桂清对胡雪岩则是投桃报李，自己总督两江后，特意举荐王有龄坐上了浙江巡抚的宝座，并与王有龄一起，成了胡雪岩在东南半壁无人可匹敌的两大靠山。